二十年前旧诗卷，只叹离人散

出国访问前一个月，我的丈夫出轨了，这个我爱了二十一年的男人出轨了跟他同岁的女博士。

女博士是丈夫嘴里的救赎白月光，丈夫和她联系上的当天，我收到一条短信：

“想知道你跟你丈夫结婚这二十一年他爱的一直是谁吗？去他书房角落里的那个保险柜看看吧，哦我忘记了，你不知道保险柜密码对吗？”

“19850405，我的生日，记得打开看，有惊喜哦！”

当晚，周沅也头一次夜不归宿。

我整理完国访问的备案后，赤脚走进了周沅也的书房，银色的保险柜安静的靠在角落的墙边。

我走过去，颤抖着输入密码，密码正确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沉。

打开柜门，里面只有一个红色丝绒礼盒。

礼盒层层包裹，内里躺着真丝香袋，香袋里是一封被保存完好的情书。

“2004年4月5日，阿也，见字如晤，展信舒颜。今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但是，我要走了。阿也，我很舍不得你......我喜欢你，从幼儿时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对你心动不已，所以我上前，抱住了那个无措的你，真想能回到那时候再抱一抱你啊！阿也，你可知我对你的心意呢？你对我又可否......阿也，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情书下方新新旧旧落下二十一句话。

“忽得兰言，欣喜若狂。诗玥，又是新的一年了，我还在等你。”

情书被保存的很好，甚至礼盒里还配有专门用来展开情书的真丝手套。

只是尽管这样，情书的边缘还是有些泛黄。

纸张结尾新新旧旧落下的二十一句“诗玥，我还在等你”，证实了周沅也对这封情书亦或者是情书主人的看重和眷恋，也证实了我和周沅也二十一年来的相互扶持不过是场笑话。

年，那是个对我来说很值得纪念的年份，那年我和周沅也在大学相遇相知相爱。

我轻捻着纸张一角，指尖下，一行黑色的小字无比刺眼。

“醉酒贪杯念佳人，朦胧所见皆是你。诗玥，时隔二十一年，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

这是周沅也今早出门时新添上的。

今年天气回温后的第一缕阳光比寻常年更暖和些，也更容易勾起人们对往年的一丝回忆，连一向不喜念旧的周沅也都翻出了压箱底的旧中山装。

吃早餐时我还调侃他：

“哟，周大教授这是......忆华年了？”

他笑笑，鬓边的几缕白发更衬得他文质彬彬谦和有礼。

“苏教授就别笑话我了，怎么样？我穿上这身跟当年没什么两样吧？”

他伸开双手，转了个圈，又来回踱步，竟然有丝紧张和担忧？

我以为他是因为时隔数十年再穿上年轻时的衣服而担心自己年华老去，不如从前意气风发，于是笑着夸赞他。

“和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样子一模一样！”

周沅也很开心，早餐也没吃了就进了书房。

隔着缝隙，我清楚的看见他带着真丝手套握着钢笔在写着什么。

见我在门口，他匆匆放下笔。

纸上这行字最后的化痕就是当时留下的吧。

原来，他这样打扮他紧张担忧不是因为什么忆华年，而是要去见旧情人的啊。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充斥着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滋味。

也许当年，周沅也就是穿着这身衣服送别了他的白月光的。

手机那头，李诗玥似乎很满意我的沉默。

她滔滔不绝的跟我讲述着她从周沅也口中听到的，我和周沅也之间的二十一年。

接着，她发了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过来。

尽管照片里的两人没有露脸，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一截中山装衣袖。

“讲真的，苏婉，我很可怜你；二十一年，你都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你挺没用的。”

“阿也跟我说，他是喜欢你的，但是他不爱你。”

“想知道为什么吗？苏婉，真相就在保险柜里呢。你不会，不敢去看吧？”

我握着情书，自嘲的笑，怎么会不敢看呢？

如她所愿，她想要我看的，我都看到了。

我一夜未眠，只要一想到周沅也把他和我的这二十一年讲出来逗李诗玥开心，就浑身上下难受的不行，几乎就要窒息。

翌日，连天气似乎都感受到了我的心情，灰蒙蒙的。

开门声骤然响起，我擦掉脸上的泪，踉跄着起身，拿着东西打开书房门。

周沅也身上还带着清露的香气，仔细闻，还能闻到他身上有股外来的白茶茉莉香。

我能看得出他在极力掩盖身上的喜悦，可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眉梢都败露了他的心事。

他将手上的礼物袋递给我，话里带着抱歉的意思。

“对不住啊苏婉教授，实在是昨天课业繁忙，再加上手机又没电关机了才没能及时跟你联系，我怕太晚回来打扰了你休息，所以才在学院的宿舍里将就了一晚。”

“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赔礼道歉。”

因为开心，他没有注意到我苍白憔悴的脸色乌青红肿的眼睛，也没有注意到我垂在一侧的手里捏着那张又薄又脆弱的情书。

我抿着唇，压制着怒火轻轻推开礼物，将那一纸情书递到他面前。

“我要和你，离婚！”

最后两个字我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我撇着嘴，努力想压回心中的委屈怒火和眼角得眼泪，好让我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可我怎么压都压制不住，越想我的心里就越委屈就越生气，眼泪就越流越多。

可这些，周沅也却都看不见。

他愤怒的将我手中的情书夺过去，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户前检查有没有破损。

当看见情书一角的褶皱后，他一改一之前的欢乐，瞬间变脸，勃然大怒，走过来一脚踢翻了他自己提回来的礼物。

“谁准你乱翻我东西的！”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当场就愣住了。

周沅也冷冷看着我，额角青筋暴起，恰似一头处在癫狂边缘的野兽！

他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撕了我。

鼻梁上的那副金丝眼镜被他取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也在我的心里狠狠砸了一下。

“下不为例。”

他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就连略过我的风都带着寒意。

我整颗心沉了下去，转身拉住他。

那张图片放大在他眼前，不同于刚才的愤然，我已经冷静了不少。

“连同这个，你也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周沅也眯了眯眸子，蹙眉。

半晌，空气里响起一声笑。

很轻很轻蔑的嘲笑，但又带着怒意。

“苏婉，你跟踪我？”

我一噎，将手机界面返回就要解释。

“我没跟踪你，这是昨天你的故人发给我的......”

手机骤然被他抢过去一把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周沅也喘着粗气，看起来生气极了。

“苏婉，你好歹是个教授，撒谎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诗玥刚回来，又从没见过你，她哪来你的联系方式？”

我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你不信我？”

他不置可否。

“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看着我，头一次，眼底带着倦意和丝丝厌恶。

“苏婉，我原本以为你温柔体贴识大体，没想到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

“私自翻别人东西跟踪别人，还污蔑别人，你这个教授，白当的了！”

区区几句话，就给我安上了好几个罪名。

我气得胸膛上下起伏。

“我污蔑！我手机里面有证据，麻烦你看过之后再下定论！”

他冷冷扫了我一眼，转身“砰”的关上房门。

我们开始了婚姻里的第一次冷战。

他不跟我说话，我也故意把他当做空气。

他换了书房的门锁，又特意换了个新保险柜，连同保存情书的礼盒真丝袋都换了新的。

我们不在一起出门去学院授课，下课也不在一起吃饭回家。

学院里眼明星亮的人很多，私底下猜什么的都有。

跟周沅也同办公室的老师告诉我，最近总是有一个女人约周沅也一起出去。

我隐隐猜到是谁，也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会保持联系时常见面。

我只在周沅也嘴里听见过一次李诗玥的名字，那是我们确认关系后，谈婚论嫁那段时间。

周沅也喝醉了，靠在我身上，回忆着他小时候的事。

他说他上幼儿园时，老师带动大家一起玩抱一抱的游戏，游戏规则是只能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拥抱。

他当时刚换环境，还没有交到最好的朋友。

在老师321的口令下，大家都和自己的好朋友抱在了一起，只有他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件事在他心里形成了敏感的地带，李诗玥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小小的李诗玥扎着辫子抱住了不知所措的周沅也，从此，李诗玥在周沅也心里留下了很重很重的份量。

“婉婉，你知道吗？她就如那人间月，是降临在我身上的救赎。”

想起那封情书和那晚周沅也的彻夜不归，我笑的苦涩。

现在，他的救赎回来了。

所以，我该让位了吧？

下课后，我在小区对面的菜馆门口遇见了他们。

周沅也翘了最后一节课，只为了陪李诗玥出来吃顿饭。

看见我，周沅也眼神淡淡略过，仿佛我对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我又心寒又生气，也冷着脸，当做没看见他。

一旁的李诗玥背着周沅也，朝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之后在我的目光下，主动攀上了周沅也得手臂。

我转而去看周沅也，他神情自若的继续点菜，只是说话间更往李诗玥那边靠了靠。

我心里一沉，只感觉四面八方的风都灌进了我的心脏，冷的我浑身打颤。

事后，周沅也也没有任何解释，他像往常那样拿着要换的衣服去了次卧。

只是这次洗完澡后，他还站在阳台多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几乎是他挂断电话的下一刻。远在外地念书的女儿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去看站在阳台神色不明的周沅也，他目光平淡的落在我身上，没说话。

我接通电话跟女儿问号，可迎来的却是女儿对我的指责和不理解。

“妈，你也太上纲上线了，爸不过是和年轻时认识的阿姨一起在外面聚了几次餐而已，你至于跟爸冷战半个月吗？不是我说你，你两都是教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闹成这样真的好看吗？你又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了，还乱搞吃醋那套呢？差不多得了啊！你们要是不和好，我告诉你我和你未来女婿在这边可没法安心念书啊。”

这样半威胁半玩笑的话，我不知道听女儿说过多少次。

我抬眼，去看打小报告的罪魁祸首。

他坐在茶几前，斯条慢理的热着茶，仿佛撺掇女儿来指责我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十七岁跟他相识，他比我大两岁。

同年我们相爱结婚，次年，我生下了唯一的女儿。

回想起跟他结婚的这二十一年，除了这次冷战，我们确实没有发生过很大的矛盾，也没有吵过架。

但我们之间并不缺少分歧，绝大多数分歧上，我总是说说笑笑间就听从了周沅也的想法。

少有的几次我不妥协，周沅也也总有办法撺掇女儿来让我低头。

就像这次这样。

茶几面前，周沅也还在等我过去主动跟他说话，喝茶。

他甚至自信到已经倒好了两杯热茶。

我抬脚向他走过去，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很累。

也许是脑子里一直消散不去的情书回应，亦或者是那晚未归迟迟没等来的解释，还有那天下班时碰见的被李诗玥挽上的手臂。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累到无法呼吸。

我脚步一偏，擦着周沅也得手过去，径直走进了房间。

当晚，我们的冷战结束了，周沅也低的头。

他搬回了主卧住。

但代价就是......

次日一早，他打了豆浆，买了我最爱吃的灌汤包。

我坐在桌前，才咬了一口包子，周沅也将豆浆递给我。

还有一份精心包装好的礼物，这份礼物一看就不是出自周沅也之手，因为他不会挑选香水。

而这份香水，又恰好是白茶茉莉的前调。

挑选礼物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挑衅。

我放下包子，沉默的盯着他。

他抿着唇，墨色的眼睛对上我。

“苏婉，这次出国访问，你别去了吧。”

我皱眉，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了回来。

“我已经替你像学院交了主动退出的申请表，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我将面前的早餐往他买年前推了推，死死盯着他，不可置信的问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难得的，周沅也脸上带着丝心虚，他朝我走来，软着声音试图安慰我的情绪。

“你先听我说......你知道诗玥还只是博士，这次出国访问对她来说也许能在学业上提升一大步！阿婉，反正你已经是教授了，又出国访问了那么多次，缺这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刚好你还能趁机休息一段时间，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

心里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我站起身，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凭什么！”

眼泪蓄满眼眶，心脏难受的快要窒息。

“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替我上交退出申请表！周沅也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心脏被委屈难过心寒失望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化作大手揉捏捶打，痛的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周沅也皱眉，看出我的不对劲想过来扶我，被我一把推开。

我抬手捂着额头，调整好呼吸，冷眼看着他。

“为了这次出国访问，我下了多少功夫做了多少备案你是知道的，我绝对不可能随意让给别人！”

我随意披了个外套就要去学院拦截申请表。

身后，周沅也疲惫的声音叫住了我。

“别白跑一趟了，申请表已经审核通过，批下来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夺过他的手机看邮箱。

原来，为了防止我捣乱，周沅也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瞒着我提交了申请表。

看见通过二字，我整个人都瘫软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周沅也过来扶我，我避开他，抓起桌上的香水砸在他面前。

“滚。”

“我不想看见你。”

我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房子里空无一人。

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学院那边了，我的位置已经被李诗玥顶上去了。

因为我和周沅也是夫妻，所以当他替我提交那份申请表时学院那边也没有多想什么就直接批了下来。

距离出国访问还有不到三天，已经不能再作任何人员改动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的坐在沙发上，离婚的想法愈加强烈。

我已经看过家里了，周沅也不在家，他真的滚出去了。

“嗤。”

就连滚出去，他也不忘记带走我的备案去给李诗玥兜底。

电话打过去时，那头很是欢乐。

我沙哑着声音。

“我的备案呢。”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

“你不用出国访问，备案也用不到了，诗玥什么都没准备，先借你的用一下......阿婉，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也知道你暂时不想看见我，等我访问回来再补偿你，好吗？”

我笑出了声。

“所以，你搬去了李诗玥那住？”

周沅也不说话了，十几秒后，李诗玥接过了电话。

她软言软语的跟我道歉，装模做样的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