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替身契约·血色囚笼冷。彻骨的冷。寒意不是从深秋浓重的暮色里渗进来的,
也不是透过沈家老宅那早已糊不严实的雕花窗棂钻进来的。它凝在空气里,沉甸甸的,
压在人胸膛上,缓慢而坚决地冻结血脉,封存心跳。
沈念初坐在空荡荡、几乎能听见回音的客厅里。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凉的紫檀木椅扶手。
这曾是祖父留下的古董,雕工繁复精致,此刻却只硌得指骨生疼。
客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熄着,往日的富丽堂皇被沉沉的暗影吞噬。
唯有壁炉里象征性燃着的几根劈柴,挣扎着吞吐出一点橘红色的暖意,可那光跳动的范围,
连她脚下冰冷的拼花大理石地砖都暖不透。火光映在她清瘦的侧脸上,明灭不定,
更衬得她眉眼笼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和灰败。客厅的角落阴影里,
传来母亲压抑而破碎的啜泣,断断续续,像寒夜里濒死鸟雀的悲鸣。沈念初没有转头去看。
父亲的呼吸声粗重而艰难,带着病入膏肓的浑浊,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拉扯破旧的风箱,
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在宣告生命正一分一秒地加速流失,飘荡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
像无形的鞭子抽在人心上。空气沉滞得令人窒息,混合着中草药苦涩挥之不去的味道,
和一种行将就木的陈旧木头气味。这种“家”的味道,此刻只剩下绝望的底色。“大**,
”管家忠叔佝偻着背走进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高利贷那边…赵老板最后通牒,
明天中午之前若再填不上七千万的窟窿…”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但那未尽的威胁和刀锋般的目光,已透过空气割了过来。赵五的人就等在外面巷子口,
没进来,却比进来更能压垮人心。沈念初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痛意尖锐,却唤不回一丝暖意。她闭上眼,几天前律师翻来覆去推演分析后那句残酷的总结,
再次在耳边炸开:“沈**,没有任何一家银行或商业机构会愿意再承担这种风险。
沈氏…救不活了,或者说,凭常规手段绝无可能。”唯一的生路,是一条断头崖边的独木桥。
就在这时,玄关处响起了两声极其克制、却又冰冷刻板的敲门声,像审判前的倒计时。
笃、笃。门开了。一个穿着剪裁利落、毫无多余褶皱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外,
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眼神锐利而缺乏温度。他没有走进这满室凄凉的客厅,
仿佛踏入一步都会玷污了他的鞋履。“沈**,”陆承渊的特助徐放,声音毫无波澜,
公式化地像在宣读一份资产报告,“陆先生的车在巷口。您的时间不多,
请在三分钟内作出决定。或者,”他顿了一下,
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客厅深处那两道绝望的人影,
“您也可以选择亲眼见证沈家彻底化为灰烬。”最后一句话,像淬了冰的针,
精准地刺入沈念初早已绷紧的神经。“签,沈家活。不签,”徐放微微侧身,
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门外那宛如钢铁巨兽般静卧的黑色加长轿车,声音陡然冷硬,
砸在死寂的客厅里如同淬毒的冰刃,“沈家明天彻底消失。卖身救族,这是你唯一的价码!
”“念初…”母亲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哀恸到极致的呼唤,似乎想说什么,
却又被更剧烈的哭泣堵了回去。沈念初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牵扯到胃部一阵痉挛。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那翻涌的痛苦硬生生咽下,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的冷光,
像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我去。”两个字,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没有回头,挺直了背脊,
跟着徐放走进那片沉沉的夜色。身后,父亲沉重的喘息和母亲绝望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瞬间被厚重的雕花木门隔断,连同那个在泥沼中沉浮的“家”,一起关在了身后。
三十分钟后。北山别墅区,顶奢别墅“栖云台”。与其说是新居,
不如说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冰冷囚笼,一座埋藏着另一个女人灵魂的庞大坟冢。
大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山风。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其昂贵的冷杉木混合着顶级香氛的味道,可那味道下面,
缠绕不去的是另一种气息——一种略带潮湿感的、玫瑰与旧纸混杂的、近乎腐朽的死寂气息。
属于林晚星的遗迹,无处不在。客厅空阔得吓人,
高耸的天花板上垂下华丽的、却从未开启过的巨型水晶灯。深灰色的天鹅绒窗帘紧紧合拢,
将整座山景隔绝在外,也隔绝了星光与月光。巨大壁炉里跳跃着价值不菲的电子虚拟火焰,
发出恒定的、毫无暖意的光芒。最令人窒息的,是墙壁上。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旁,
悬挂着一幅几乎占据半面墙壁的油画。画中的少女在春日盛放的梨树下回眸浅笑,
穿着白色的纱裙,阳光透过花瓣落在她身上,镀上毛茸茸的光晕,
干净剔透得不似凡人——那是林晚星。而在其他角落,或大或小的照片、画作,
错落着展示她不同时期的容颜:弹钢琴的侧影,在花园里逗弄小猫的笑靥,
穿着礼服参加晚宴的优雅……每一张照片前,都摆着新鲜采摘、精心养护的白玫瑰。
沈念初站在这个华丽、空旷、充斥着另一个女人存在感的巨大空间里,
单薄的肩膀显得无比渺小。行李被无声的佣人接走,徐放也不知何时消失。偌大的厅堂,
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咔哒。
”二楼卧室的门开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顶端。陆承渊。栖云台的主人,
那个将她拖入这地狱的帝王。他刚刚洗浴过,没有穿正式的西装,
只随意地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睡袍,领口微敞,露出冷白的皮肤和流畅的锁骨线条。
乌黑的发丝还带着湿意,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饱满的额角。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意大利定制的羊绒拖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的姿态从容而优雅,如同巡视自己绝对领域的雄狮,目光锐利如冰刃,
居高临下地、毫无温度地扫视着楼下那个闯入者。沈念初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他的目光太冷,
像手术刀片,在剥离她身上残存的所有尊严。他甚至没开口,
那股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近乎窒息。他终于走到了她面前,
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他的身形高大,带来一片沉重的阴影,
完全将沈念初笼罩。一只骨节分明、宛如艺术品般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却不是欢迎。
那手的中指上,一枚简约的铂金素圈戒指冷光内敛。下一秒,
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力量,冰凉的手指猛地攥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沈念初吃痛,被迫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任何人类的温情,
只有审视,一种审视货物是否合格的冰冷。他的指尖粗糙有力,捏得她下颌骨咯咯作响,
让她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能轻易捏碎她的骨头。他俯身靠近,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
喷洒出的气息带着薄荷的凉意,落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激起一片战栗,却引不起丝毫旖旎。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子弹,精准地、残酷地击穿她所有的幻想。“记清楚你的位置,
沈念初。”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你只是我买回来的一件商品。
一件……暂时用来寄托思念的商品。好好模仿她的神态、她的习惯。你的呼吸,你的眼神,
都该是‘她’的折射。”攥着她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嵌进她的皮肉。“你存在的价值,
就是成为星星的影子。”话语的尾音落下,如同重锤敲打在沈念初已然绷紧的神经上。
她还没能从那个冰冷指钳的桎梏中完全挣脱,一件带着某种陈旧香气的柔软衣物便带着风,
毫无预兆地、狠狠地甩在了她脸上。
那香气很独特——一种早已停产的、带着点苦涩药味的栀子花香调的旧香水,
混合着经年存放于密闭空间的、淡淡的樟脑味。是林晚星的旧睡裙。纯白色真丝质地,
触手细腻冰凉,衣襟处还有一点淡淡的、岁月沁染出的微黄。它就那么贴着她的脸颊滑落,
柔顺得如同另一个女人的肌肤,带着亡者的气息,却像一张无形的裹尸布,
瞬间将沈念初笼罩。“换上它。”陆承渊的命令毫无转圜余地,像冰冷的铁钉凿进木头。
他后退一步,抱起手臂,那姿态是十足的监工在审视即将被改造的工具,眼里没有半分情欲,
只有冷硬的审视和命令。“现在。
”那两个字的命令在空旷奢华却死寂一片的客厅里撞出回音,又迅速被厚重的冰冷墙壁吞噬。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微弱的、规律的气流声,
像这座巨大坟墓里冰冷的叹息。沈念初僵在原地。脸颊上残留着丝滑冰凉的触感,
鼻端萦绕着那挥之不去的陈旧香气,混合着眼前男人身上强大而刺骨的寒意,
让她胃里翻搅起来,一阵强过一阵的恶心和眩晕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企图用这细微的锐痛来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神智。不能吐。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点软弱。
不能!“要我亲自动手?”陆承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
他微微歪了下头,那个看似随意慵懒的动作,却带着实质性的压力。镜片后的狭长凤眸里,
除了审视,更多了几分淬着毒液的嘲弄。“还是说,沈大**进了这扇门,
反而开始端你早就一文不值的架子?”他的每一句话,
都精准地刺向她仅存的那点可怜的自尊,把她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撕得粉碎。
身体里那阵熟悉的、仿佛带着烧灼感的隐痛骤然加剧,从心口一路灼烧蔓延至喉头。
沈念初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裹着那股陈旧的香水味呛入肺腑。她咬紧牙关,
舌尖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她不再看他,目光死死钉在大理石地面冰凉的光泽上。然后,
她动了。手臂有些僵硬地抬起来,纤细的手指颤抖着,
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自毁般的力度,抓住肩头的拉链,猛地向下扯开。
“嗤啦——”细微但刺耳的声音划破死寂。
外面那件为了今日婚礼而准备的、剪裁合身的定制礼服裙子应声滑落在地毯上,
堆积成一团艳俗而昂贵的累赘。陆承渊冷眼旁观,没有半点避讳,
目光像手术刀片在她身上游移,评估着这具替代品的每一寸是否符合“模具”的要求。
那**裸的目光比任何言语的羞辱都更加残忍。
当那件带着另一个女人死亡气息的冰冷丝裙包裹住身体的一刹那,
沈念初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皮肤接触到丝滑微凉的布料,激起无数细小的疙瘩。
尺寸有些微妙的偏差,腰际束得有点紧,袖口又略显空旷,勒得不舒服,
可这种不贴合带来的不适感,
却奇异地让她脑中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稍微松弛了些许——至少这让她意识到,
她还是沈念初,不是那个早已化为白骨的林晚星。“很好。
”陆承渊的声音听不出是满意还是讥讽。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侧面的书房,“跟上。
”书房门无声滑开。这里的空间同样巨大得足以让人感到渺小,
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架直通天花板,上面摆满了书籍,却干净整洁得如同博物馆的陈列品,
毫无翻阅的痕迹。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雪茄味和上等皮革的味道,混合着书卷气,
却依旧是冷的。巨大的深色书桌光可鉴人,像一片深邃的黑色湖泊。陆承渊径自走向书桌,
在一把线条冷硬的黑色真皮高背椅上坐下。他拉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
动作熟稔得像是完成过无数遍。取出一个薄薄的、看起来很平常的牛皮纸文件袋,解开线扣。
然后,他像是取出某种珍贵的传世孤本,又像是捧着一块易碎的骸骨,
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纸的边缘微微泛着岁月的黄意。
他双手捏着那张纸的边缘,递向僵硬地站在桌前的沈念初,声音毫无起伏,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砸在沈念初紧绷的神经上:“这是星星十七岁时写给我的第一张便条。字体清秀圆润,
每一笔收尾都带一点微微上翘的俏皮弧度。”他语速很平,像是在分析一项关键数据,
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死死盯着那张承载过往的薄纸。
他将那张承载着林晚星青春印记的泛黄便条,带着近乎神圣的气息,
轻轻放在冰冷的书桌正中央。“模仿它。”陆承渊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命令,
而是一种淬了冰的凶狠,直直刺穿沈念初,“笔触,结构,每一个不起眼的小勾。要像。
要一模一样。今晚我就要看到合格的作品。”他身体后仰,靠进宽大的椅背里,
修长双腿在书桌下自然交叠,脚尖带着一种隐晦的不耐轻轻点了点厚实的地毯。
那个放松的姿态与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苛刻形成了极端诡异的对比,
将他此刻纯粹冷酷的工具观发挥到极致。“开始吧,沈**。”三个字,毫无重量,
却像千斤巨石轰然压下。沈念初站在巨大的书桌前,影子被身后的顶灯拖得斜长,
像个纤细单薄、摇摇欲坠的问号。桌上那张泛黄的信纸静静摊开着,
上面娟秀的字迹在惨白的灯光下清晰得像是一根根嘲讽的银针。她伸出手,指尖冰凉,
带着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神经质般的颤抖。动作缓慢地,近乎凝滞地,
拈起一支沉重而冰冷的派克金笔。金属笔身细腻的雕花硌着指腹,带来一点尖锐的触感,
像在提醒她即将进行的是一场对自己的凌迟。空气凝滞得仿佛能冻结时间。每吸一口气,
胸口都像被一只布满锈蚀铁片的手重重搓揉,尖锐的疼痛在胸腔深处横冲直撞。她屏住呼吸,
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那张纸上——不是为了看清那些娟秀的笔迹,
而是为了逃离眼前那个如同冰冷神祇般端坐审判的男人。落笔。
笔尖在昂贵光洁的复印纸上划出第一道黑色的轨迹,带着笔尖与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在死寂的书房里清晰得刺耳。“嗡……”一阵诡异的鸣响突然在沈念初脑海里炸开!
像是有人猛地敲响了破锣,震得她颅骨都在震颤。
眼前那张清晰的纸张瞬间糊成一片晃动的色块,耳边只剩下心脏撞击肋骨的轰鸣,
一声快过一声,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紧接着,
一股根本无法压抑的、带着尖锐烧灼感的腥甜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太快,太凶猛!
“呃……咳!咳咳咳——!!!”沈念初身体剧烈地弓了起来,
像是被人狠狠在腹部砸了一拳!痉挛从胸腔一路贯穿脊椎,迫使她放下笔,双手死死捂住嘴,
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呛咳起来。无法控制!如同暴风骤雨般迅猛!
一股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猛地从她指缝间飙射而出!
“噗——”猩红的血沫如同几朵诡艳的梅花,喷射状的污迹带着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瞬间染透了桌上那张陆承渊精心保存、写有林晚星字迹的“便条”!
刺目的猩红在白纸黑字、娟秀的字迹上迅速晕染开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亵渎!污秽!
下一秒,那些腥红的斑点更是毫无征兆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雪白纸张右下角,
那方早已印好的、象征永恒的——“百年好合”的印泥上!赤红的新鲜血液,
洇透了大红的印泥,混成一团刺目的污迹,像一块丑陋狰狞、无法掩盖的伤疤!
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沉默的、肮脏的屠戮!
一场关于占有、关于替代、关于生者与死者永恒角力的血腥献祭!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念初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用力捂嘴、剧烈呛咳后微微抽搐的狼狈姿势。
指尖温热的黏腻还在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殷红的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
滴滴答答砸在深灰色的厚重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仿佛永不干涸的暗色。
浓烈的铁锈血腥味混杂着那股陈旧的栀子花香、雪茄皮革的气息,
在书房封闭的空气里发酵、碰撞,酿成一股极具冲击性的绝望恶臭。她下意识地抬眼,
撞向书桌后的男人。陆承渊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出一种冰冷的青白色。他没有动。
连搭在真皮扶手上的手指都没有蜷缩一下。但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审视工具般的冰冷,
不再是刻意的讥讽,而是最纯粹、最本能的、被彻底激怒的……憎恶!
那是一种被玷污了神圣领域的极致愤怒!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染血的纸上,
钉在那被污血涂抹践踏了的“百年好合”印章上,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寂静。
死一般凝滞的寂静。然后,他动了。不是起身,不是爆发,
而是极度缓慢地、极其克制地转动脖颈,将视线从那团污秽的血迹,
移到了沈念初沾满鲜血的脸上。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
淬着剧毒,清晰无比地炸响在空旷冰冷的书房里,将眼前这血腥污秽的一幕敲钉入骨!
“滚出去。”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某种更加深刻的、冰冷刺骨的驱逐,
宣告着她连做一件卑微替代品的资格都已彻底丧失。“弄脏了星星唯一的痕迹。
”他薄唇微张,语气里的憎厌几乎化为实体凝结成霜,“沈念初,你真是……令人作呕。
”猩红的血点还在指缝凝结,地毯上冰冷的嘲讽如同无形的铁链箍紧脖颈。
陆承渊字字淬毒的话音刚落,沈念初身体晃了晃,那刺骨寒意竟奇异地压下了翻腾的气血。
她缓缓直起身,沾满鲜血的手指离开嘴唇,留下触目惊心的暗红。她没低头看指尖的脏污,
也没再去看那张被自己“玷污”的信纸。目光越过书桌,
掠过陆承渊那张被憎恶冻结的脸——那张她曾倾慕、如今只剩恨意的脸,
投向远处紧闭的窗帘缝隙里偶然瞥见的一点山影。那点遥远的、属于自然的轮廓,
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坐标。她没有滚。沾满血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抬起来。
没有去碰昂贵的真皮椅背,没有去擦拭嘴角蜿蜒的血痕,
也没有丝毫试图清理那桌上狼藉的意图——那些脏污是她的,是沈家的,
是她砸碎牙齿生吞下去后反涌出的恨。这恨意粘稠,滚烫,足以将她最后的血肉焚成余烬。
那指尖,就那样悬停在冰冷的空气里,带着血,带着腥气,朝着陆承渊的方向,
虚虚地、却带着某种决绝意味地指了一指。一个字没说,
那动作里却仿佛凝聚了她所有尚未咳出的血,未曾坠落的泪。然后,她猛地转身!
染血的指尖徒劳地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无形的弧线,指端温热的黏腻感尚未消散。
她像是被身后那片巨大的阴影烫伤,脚步踉跄了一下,猛地转身!砰!转身带起的微弱气流,
卷动着血腥味,重重撞在死寂的空气里。纤细的手腕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凶狠幅度甩开,
指尖尚在滴落的血珠随之飞溅,有几滴甩上了书桌边一个冰凉的黄铜地球仪支架,
留下几点细小的、近乎黑色的猩红斑点。视线前方是一扇门。
书房厚重严实的橡木门此刻冷硬得像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的界碑。沈念初朝着那扇门冲去。
她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喉咙深处那股滚烫的铁锈味再次不甘地翻涌上来,
烧灼感从心脏烧到肺腑,却硬是被某种更尖锐更坚硬的意念死死摁住。她没咳出来,
反而猛地咽了下去!腥甜混合着刺骨的屈辱,一同坠入翻江倒海、灼痛不堪的胃袋深处。
近了!身体几乎失去平衡地撞向那冰冷的橡木门板。一只手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手掌,
本能地、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力,用力撑了上去!砰!沉闷的声响,像是身体撞在墓碑上。
指尖的血污在那擦得锃亮、泛着幽暗光泽的深色木门上,
清晰地印下了半个完整的、痉挛般的血手印!暗红的指印在柔和的壁灯下显出诡异的质感。
掌心触及的硬物冰冷刺骨,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她胸腔剧痛,喉头腥甜又是一涌,
被她死死咬牙压住。她找到了冰冷的黄铜门把!冰冷的黄铜触感从指尖传来,
瞬间冻得骨缝都在疼。她死死抓住!手指因为用力,指节处之前被掐出的破口再次裂开,
渗出血丝,与门把上原本的冷光、与她之前撞上去的手印血污,黏腻地混在一起。
她也顾不上了。拧!用力!“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簧解脱声。
沉重得仿佛封存着整个世界的门,向内缓缓敞开一道细缝。
更浓重的黑暗、混杂着别墅内部那股凝滞冰冷的死寂气息,如同等待吞噬一切的巨大兽口,
从那道缝隙中扑面而来。
充斥着林晚星无处不在影像的、华丽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客厅——像一幅深不见底的黑色画卷,
在那道缝隙后面缓缓展开。沈念初甚至没有力气推开那道门,
沉重的门扉在她沾满血的手印上拖出歪斜的痕迹。她就那么撞了进去,
像一片被狂风折下的残叶,扑跌在客厅冰冷光滑如同黑色湖面的大理石地板上。噗通。
膝盖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坚硬的石头棱角刺穿了单薄丝裙下的皮肤,
一阵尖锐的剧痛钻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但她没完全倒下。一只手,那只能动的手,
在倒下去的瞬间,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作为支撑点。啪!没有抓到支撑的桌角,
没有触到厚实的地毯边缘,却拍在了客厅中央一块设计感极强的抽象雕塑上!
光滑冰冷的不锈钢倒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血迹斑斑的面容一角。身体彻底失去平衡,
重重摔倒在地。手掌心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磨过,尖锐粗糙的砂砾混着血迹嵌入皮肉,
新添一层锐痛。身体蜷缩起来,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
每一次颤抖都像是在撕扯着胸腹深处那片锐利的灼烧痛楚。头顶上方,
壁灯柔和的光芒冷漠地笼罩着她,像一个精致的玻璃牢笼。
灯光勾勒着她蜷缩在地板上孤绝的身影,
**肩上蜿蜒的血痕、还有身下那片在地砖纹理上无声蔓延开来的、一小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都映照得清晰无比。她蜷着,如同一具被随手丢弃的、沾满污秽的祭品残骸,
丢在冰冷奢华的神坛之上。死寂。栖云台冰冷的死寂重新弥漫开,
将所有狼狈与血腥都纳入它空旷的包容。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打破了这窒息般的死寂。
刚刚被沈念初撞开的书房门轴发出一声细微的**。一丝冷峻的光线从门缝里倾泻出来,
像一把锐利的冰刃劈开客厅幽暗。那个高大、冷硬的身影重新出现。他站在门的阴影里,
几乎融于身后书房的巨大黑暗。灯光从他身后打来,模糊了他的面部细节,
只在轮廓边缘勾勒出令人心悸的冰冷弧度。陆承渊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
镜片后的目光,穿透稀薄的距离,越过冰冷空旷的客厅空间,
毫无温度地、居高临下地投射下来。像审视一件彻底失格、被打上废品烙印的物品。
第二章月光归来·双生毒计栖云台如一座巨大的冰雕棺椁。
沈念初缩在主卧宽大冰冷的丝绒床上,薄被堪堪盖住蜷起的身体。窗外是沉郁死寂的山影,
将整片天空挤压成一方灰暗窄幅。中央空调的风徐徐送着恒定的温度,
落在皮肤上却激不起半分暖意,只有恒久不变的凉。这里闻不到鲜活空气,
只有消毒水和昂贵香氛强行压制下、经年沉淀的——旧时光陈腐的气息。
嗓子深处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铁锈腥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那片沉闷的隐痛。
书房的场景在脑中不受控地反复重演:甩在脸上的真丝睡裙冰冷的腻滑,
手指骨几乎被捏碎的剧痛,喉头腥甜汹涌翻腾的恶心感,
陆承渊眼底深不见底的、如同寒冰炼狱般的憎恶……“弄脏了星星唯一的痕迹……沈念初,
你真是……令人作呕。”那句话带着实质性的低温,反复鞭笞着她残存的意识。
身体下意识地缩得更紧了些,单薄的肩胛骨嶙峋地支棱着,几乎要刺破皮肤。
楼下隐约传来佣人压低到几乎不存在的脚步声,像幽灵在巨大坟墓里游荡。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并非来自屋外,更像是从楼下客厅的方向传来!力量极大,
震得整栋房子似乎都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当啷啷啷……轰隆!!
”是什么沉重的木质或金属结构物被粗暴掀翻、然后沉重地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骇人巨响!
沈念初瞬间惊醒,心脏在紧缩的剧痛中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猛地睁开眼,
昏暗卧房里死寂的空气被这巨大的撞击撕得粉碎,徒留一片惊悸的嗡鸣在耳边。谁?
怎么回事?那绝不是佣人可能发出的声音!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她几乎是滚下床的,
连鞋都顾不上穿,冰冷的地板触感从脚底直窜头顶。她踉跄着扑到门边,猛地拉开一条缝隙,
将耳朵贴了过去——没有预想中的厉声质问,没有打斗的呼喝。
只有……一阵尖锐的、几乎不成调的钢琴键的嗡鸣!
像一把生锈的锯子被人极其不耐烦地猛力刮过钢琴最高音区的全部琴弦!
那嗡鸣短暂却刺耳之极,带着极致的暴力残留感,在空旷别墅的巨大空间里疯狂震荡,
最后不甘心地消散,留下一片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沈念初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两秒。
然后,一个尖锐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年轻女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和高高在上的任性,
清晰地、极具穿透力地撕裂了栖云台凝固的冰冷空气,
嚣张地灌满每一个角落:“你们聋了吗?还是死了?我的行李!立刻!
搬到二楼朝南、带露台的那间主卧!立刻!马!上!就!现!在!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淬毒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跋扈与理所当然。
朝南、带露台的那间主卧?沈念初浑身一凛,一股寒气直冲头顶——那是林晚星的房间!
是整个栖云台唯一一处,连陆承渊进去都步履轻微、神情肃穆的地方!
那是他亲手封存、不容许任何尘埃落下的圣域!楼下瞬间响起一片更加凌乱的脚步,
佣人压抑的回应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小、**!那是……那是晚星**生前的房间,
陆先生吩咐……”“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清晰炸裂!
紧接着是那个女声更加尖锐、甚至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回响:“废话!晚星是我姐姐!
她的房间,除了我这个亲妹妹,谁还有资格住?!给我滚开!”姐姐?
沈念初扶着冰冷的门框,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木纹里。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林晚月!
那个传说中在海外漂泊的林家小女儿,林晚星唯一的孪生妹妹!她回来了?!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砸碎圣像、强闯禁区的姿态回来了?!
楼梯上骤然响起一阵密集、急促、带着强烈目的性的高跟鞋踩踏声。那声音又快又沉,
每一步都带着不把脚下昂贵的意大利大理石踩碎誓不罢休的蛮劲。
一个女佣焦急又微弱的声音追在楼梯口:“林**!
陆先生交代过…那房间不能…”“我的事轮得到你插嘴?!”高跟鞋声顿住,
取而代之的是刺破耳膜的怒叱,“再啰嗦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蹬蹬蹬蹬!脚步声再次响起,
越来越近,方向明确无误地……正冲着沈念初所在的这个次卧的方向而来!
沈念初猛地后退一步,几乎是本能地甩手关紧了门扉!动作带起的风扑在脸上,冰冷一片。
就在门关合发出轻微“咔哒”声的瞬间,外面的脚步也在她门前停住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隔着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外的呼吸声透过门缝都能清晰地传进来——并不粗重,
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暂停。没有立刻敲门,也没有出声。只是那么站定。
沈念初甚至能想象对方此时微歪着头,如同猎人逗弄着陷阱里无助的猎物,
眼神里闪烁着刻薄又兴致盎然的光芒。一秒。两秒。三秒。死寂。沈念初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即将断裂的弓。指尖深深陷入手心,几乎刺出血来。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撞,每一下都狠狠砸在受伤的肋骨上,激起尖锐疼痛。
门外的人终于动了。不是敲门。是手指,轻轻搭在了冰凉光滑的门把手黄铜旋钮上。
金属冰冷的触感仿佛透过门板传递过来。然后,“咔哒。”门锁被旋转开启。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光线涌了进来,
的是一股极其浓烈张扬、如同盛夏阳光下大片盛开的红玫瑰般馥郁且极具攻击性的香水味道。
那香气瞬间霸道地盖过了栖云台原有的、属于林晚星的陈旧淡雅遗香。一张脸,探了进来。
沈念初的呼吸刹那间停止了!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永久凝固键。
血液在身体里疯狂奔涌,却像撞上了绝对零度的冰壁,瞬间僵死。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视觉里那个放大的、无比清晰的影像!像。太像了!这张脸,
完完全全、就是墙壁照片上、那幅占据了巨大墙面的油画里,梨树下回眸浅笑的林晚星!
近乎完美的复刻版!一样的杏仁眼形,
微微上挑的眼角透着一丝天生的媚意;一样秀挺的鼻子;一样小巧而轮廓饱满的唇瓣。
甚至连那白皙细腻如同上好骨瓷的肤色,都一模一样!这张脸的五官,
活脱脱就是林晚星的翻版。只是那股神韵,那股气质…眼前的女人,
那双酷似林晚星的杏仁眼里,
丝毫找不见姐姐那种如同春日山涧般清浅温柔、带着不谙世事暖意的光波。此刻占据瞳孔的,
是一种粘稠的、像混合了蜂蜜又淬了毒液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得意,
以及一种猫捉老鼠般残忍的好奇。她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像探照灯一样,
肆无忌惮地扫射着沈念初惨白的面色、微乱的黑发、裹着睡袍蜷缩的、戒备又狼狈的姿态。
尤其是她略显苍白,甚至带着点病态和憔悴的眼下阴影。没有立刻开口。
她的目光在沈念初脸上流连片刻,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精致的、甚至可以说非常迷人的弧度。
那笑容乍看像林晚星照片里的温婉,
细看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刻意模仿却又总是用力过猛形成的扭曲感。“哎呀呀,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糖,却又透着冰锥般的刺骨寒意,
“原来这里……还真关着一个‘我’呀?”最后一个“我”字,她咬得格外轻,
带着某种浓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和占有欲。她的视线如同冰冷的刷子,
缓慢而挑剔地扫过沈念初苍白的脸颊、微微干裂的嘴唇、以及下意识掩住胸口的手臂。
“啧啧啧,”她摇着头,那份甜腻的惋惜里满是剧毒的嘲讽,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丧气样子了?渊哥哥看着你这张死人脸,不会倒胃口吗?
”每一个字都裹着毒刺,精准地扎向沈念初仅剩的尊严。
沈念初只觉得一股血气再次不受控制地往上涌,喉咙深处那股熟悉的腥甜烧灼感瞬间被点燃。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柔软的嫩肉,用锐痛压制住即将爆发的呛咳,
舌尖瞬间尝到了新鲜的铁锈味。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
而是巨大的羞辱和惊悸像无数带刺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四肢百骸。
她的呼吸因为强忍而变得极其短促,胸膛剧烈起伏。
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清晰地落在那双洞悉一切、带着刻薄玩味的眼眸里。
林晚月脸上那种刻意甜腻的表情瞬间淡去,精致的眉梢骤然下压,
眼底倏然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阴鸷寒光,如同淬了剧毒的针尖!“看来渊哥哥的品味,
也不像传说中那么挑剔嘛。”她声音里的蜜糖完全被冰碴取代,冷得掉渣,
视线像冰冷的解剖刀划过沈念初绷紧的身体线条,“捡来的东西……用着就那么顺手?
”沈念初的大脑“嗡”的一声,眼前短暂地发黑。
理智几乎被这**到极致的羞辱踩在脚下彻底碾碎!她猛地抬起头,
猩红的眼直直迎上那双淬毒的眼睛!但一句反驳尚堵在烧灼的喉咙里——“月月?
”一个低沉、磁性,却在沈念初耳中如同地狱寒冰摩擦的声音,
猝不及防地从林晚月身后的走廊阴影处传来。陆承渊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悄无声息得像一尊完美的黑色大理石雕像。林晚月脸上的阴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那种切换快到令人窒息!她猛地侧转身,
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巨大惊喜和纯粹得几乎能滴出蜜来的委屈神情!
如同失散多年的至宝重见天日!“渊哥哥!”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那声音像浸透了委屈的糖稀,又甜又粘稠得发腻。她整个身体如同归巢乳燕般,
不管不顾地撞向陆承渊的怀抱!纤细的手臂死死箍住他劲窄的腰身,
将整个脸庞都埋进他胸前的衬衫布料里,身体激动得微微发颤。“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我好害怕!外面好黑好冷……”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泣不成声的哽咽,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陆承渊的身体在她扑上来抱住的一瞬间,有明显的僵硬。
像一块坚冰遇到了突如其来的高温热源,本能地抗拒,却终究没有立刻推开。
他的目光越过林晚月蓬松发丝的肩膀,落在沈念初身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
没有任何暖意,只有一丝被打扰的冰冷不耐,
和对沈念初“像个呆滞木头般杵在原地看戏”的无声叱责。“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承渊问道,声音放低了,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疲于应对的缓和?
他的手抬起,很慢,甚至有些迟疑地,最终还是落在了林晚月不断轻颤的后背上,
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但那轻拍的动作,疏离得像在拂去一粒并不存在的尘埃。“刚刚!
一下飞机就冲过来了!”林晚月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陆承渊,
那双酷似林晚星的眼眸盛满了孺慕的星光,“我找不到你,打不通电话,
这里的人也不告诉我你在哪!我只能……我只能想到姐姐的房间!只有那里面才有家的感觉!
”她再次紧紧抱住了他,声音带着刻骨铭心的委屈,“渊哥哥,她们都不让我进去,
还拦着我……”陆承渊的目光终于彻底从沈念初身上挪开,专注于眼前的林晚月。
他低头看着她泪光盈盈、充满依恋的脸庞。这张脸,这眉眼鼻唇……几乎就是星星的翻版。
一种巨大到无可抗拒的浪潮猛地撞进陆承渊冰封的心口!
着强烈思念、无尽懊悔、以及对完美星光形象被残酷夺走而积郁已久的暴戾痛苦的复杂情绪!
看着眼前这活生生的、几乎复刻的记忆载体,仿佛林晚星跨越了生死界限,
重新回到了他的世界!
他眼底那最后一丝冰冷不耐被瞬间的恍惚和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热度所取代。
这热度并非情欲,而是对逝去圣物复现的强烈占有和对往日温存的一丝贪恋回溯。
他落在那细窄后背上的手,终于落了下去,不再是虚浮的轻拍,
而是带着沉甸甸力量感的、完全回抱住她的手臂!“好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从未给予过沈念初的、近乎叹息般柔和的温度,“回家了就好。房间给你住。
”没有指责她之前的强闯,没有追问她未经允许闯入禁区。沈念初看着眼前这拥抱的两人。
陆承渊手臂环抱着林晚月的姿态,是一种完全的圈禁和占有,
那力道是她从未敢想象、连肖想都是亵渎的亲密与包容。他低头看林晚月的眼神,
专注得可怕,仿佛这世间万物瞬间化为虚无背景,只剩下怀中这张酷似亡者的脸庞。
那股熟悉的、带着血腥铁锈的灼烧感再次猛地从胃袋底部急速上窜!冲过喉咙,撞进鼻腔!
她用力咽下,咽喉处被强压的酸腐激出一股剧痛,呛得她眼前金星直冒,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晃,向后退了半步,才勉强稳住。
就是这微弱的动静——陆承渊终于从怀中那张酷似白月光的脸上移开一丝视线。
冰冷的余光扫过沈念初如同透明人般僵在门边,
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伤痛。“你怎么还杵在这里?
”陆承渊的声音重新裹上了冰渣,那点残存的柔和迅速被不耐烦取代,“碍事。
”沈念初像被冰锥狠狠刺穿,钉在原地。林晚月却在陆承渊怀中微微侧头,
目光再次斜睨向沈念初。她的表情完全被陆承渊的身体遮挡着,
只有那对酷似林晚星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沈念初此刻狼狈到尘埃里的身影。然后,
速地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嘲弄和……浓烈到几乎要滴出来的、疯狂燃烧的嫉妒之火!
她的嘴角,极其隐秘地、对着沈念初的方向,轻轻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但沈念初清晰地读出了那个口型:“真可怜呢。”几天后的清晨。
阳光艰难地透过厚实的深灰色天鹅绒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细弱伶仃的光柱。
栖云台巨大而空旷的客厅里,依旧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冷昂贵的死寂气息。
沈念初缩在客厅最角落的单人沙发深处。她穿着最简单的居家棉质衣裙,
试图在那过分庞大的家具里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仿佛只有蜷缩成一团,
才能避开这无处不在的注视。一杯佣人放下就没再动过的热牛奶,
孤零零地放在旁边的水晶茶几上,早已变冷凝固,表面结了一层灰白色的膜。
壁炉里人造的电子火焰恒定不变地跳跃着,只有光,没有温。
她尽量不去看那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油画。梨树下浅笑的少女,
那双仿佛看透一切却又不谙世事的温柔眼眸,在此刻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诅咒。
钢琴室的方向,一直隐约流淌着零散的、不成调的琴音,
像顽皮的孩子随意拨弄着昂贵的玩具。但这徒然增添了一种割裂的怪异感,
并不能打破别墅固有的冰冷。突然!一阵连贯流畅、华丽优美的琴声如清冽泉水般倾泻而出!
不是练习的音符,而是一首完整的、技巧娴熟的曲子!琴声穿透厚重的墙壁,
充满了整个一楼的空间!是《月光奏鸣曲》!但那不是第一乐章如水般的宁静,
而是汹涌澎湃、如同暗夜风暴席卷的第三乐章!指尖在琴键上剧烈地敲击、轮奏、奔腾!
充满了力量、速度、和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完美爆发力!每一个强音都像重锤砸在鼓膜上!
沈念初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那激烈的旋律撞得她本就隐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琴声在几个华丽的连续强音后,戛然而止!如同奔涌的河流突然断流,
那份刻意的静止反而带来一种惊心动魄的压迫感。钢琴室的门猛地被拉开!“渊哥哥!
看我找到什么宝贝了!”林晚月的声音充满了纯粹的、毫无阴霾的惊喜,
像发现巨大宝藏的孩子。她像一阵裹着馨香的旋风,从钢琴室冲了出来,直扑客厅中央!
身上穿着一件沈念初从未见过、却同样透着过分年代感的礼服裙——深海的蓝色天鹅绒长裙,
宽大的袖口和裙摆处缀满了如同星辰般闪烁的细小碎钻。她穿着这条属于过去的裙子,
旋转着扑到了刚刚从书房走出来的陆承渊面前!在他站定的瞬间,
她猛地提起过分宽大的裙摆,踮起脚尖,以一个极其优雅又充满邀请意味的姿态,
在陆承渊面前飞快地旋转了一整圈!昂贵的丝绒裙摆如同盛开的夜之花,
碎钻折射着头顶的水晶灯光芒,晃得人眼花缭乱!“好不好看?
我在姐姐那间小储藏室找到的!这一定是你当年送她的礼服,对不对?”她喘息着,
脸上带着运动后自然的红晕,那双酷似林晚星的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满期待地望着陆承渊,
仿佛在等待一场关于过去的甜蜜赞美,“我穿着……像不像姐姐?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站着的陆承渊和角落里蜷缩的沈念初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眼。
那眼神精准、锐利,带着不容错辨的挑衅锋芒!“渊哥哥,你说呀,”她的声音甜得发腻,
唇角的笑意弯得像淬毒的弯钩,直直投向角落那抹苍白的身影,“我和她…谁更像?
”角落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尖锐的琴声在脑海炸响的尾韵尚未消散,
林晚月旋转时裙摆掠起的、如同刀锋般的凉意似乎还刮在脸上。
那句淬毒的询问——“我和她…谁更像?”——像带着锯齿的冰凌,狠狠扎进沈念初的耳膜!
她蜷缩在沙发的深处,身体早已僵硬得像一块失去生命的冻土。
陆承渊落在林晚月身上那专注到近乎恍惚的目光,如同滚烫的烙铁,
不仅烫在林晚月的裙摆上,更烙在了她胸腔深处那块早已千疮百孔的地方。
剧烈的绞痛混合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再一次狂暴地从胃袋底部凶猛地炸开!“咳!
呕——”这一次,再多的意志力也无法完全压制!生理性的恶心在瞬间完全击溃了防线!
她猛地弓起身体,一手死死捂住嘴,一手因为剧痛下意识地掐住了旁边的抱枕!
指甲瞬间穿透了棉质布料!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发青!大股温热的液体夹杂着难以遏制的腥甜,
如同爆裂的水管般从指缝间疯狂地喷涌而出!不是猩红,
而是粘稠的、颜色发暗、接近咖啡色的浑浊液体!伴随着极其浓重的腥臭!
**噗——**污浊的、混杂着未消化食物残渣的血水狠狠喷溅出来!
她面前的冷白色羊毛地毯上,瞬间绽放开一片黏腻污秽、触目惊心的暗红花斑!
那污秽迅速在地毯吸水的绒毛间渗透扩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混乱!
巨大的混乱在瞬间爆发!沈念初剧烈的呛咳伴随着无法控制的呕吐,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生理性的泪水被逼出眼眶!她像一个突然失去所有支撑的脆弱瓷器,
从宽大的沙发边缘滑落下来,跌坐在地毯边沿,被自己制造的污秽包围!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客厅里死寂了那么一瞬。只有她痛苦的呛咳和呕吐声在空旷奢华的空间里回荡,
显得刺耳又格格不入。林晚月脸上的纯真惊喜、和刻意问出那句挑衅时的得意表情,
在沈念初这骤然爆发的剧烈反应前,瞬间冻结了。她的眼神从尖锐的挑衅,
骤然切换成难以置信的巨大惊恐!
仿佛是看到某种极度肮脏、极度不祥的秽物突然降临在身边!
她发出一声极其响亮、带着百分百表演成分的尖叫:“啊——!!呕!
”她整个人像被巨大恶心的虫子蜇到,夸张地弹跳着猛地后退一大步,
一下子撞进了旁边陆承渊的怀里!并且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将那张酷似林晚星的小脸完全埋在他的手臂后,
只露出一双受惊小鹿般、盈满水光却又带着极度厌恶和排斥的眼睛,
死死瞪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沈念初!“渊哥哥!好脏!好恶心!她…她是不是有病啊?!
”林晚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嫌恶,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尾音,
“她吐出来的东西……颜色好可怕!好臭!会不会传染?!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们离她远点!
”那是一种彻底的排斥和驱逐!将她瞬间排除在“人”的范畴之外,视为瘟疫的污染源!
沈念初还在咳,每一次呛咳都让身下那摊污秽的范围更大一点。
她徒劳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粘稠的暗红,视线因为剧烈的呕吐和呛咳而模糊不清,
只能从一片朦胧的水光和泪雾中,
、死死地盯住那个躲在陆承渊臂弯后、只用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宣告着她肮脏与多余的女人!
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猛地烧穿了她的理智!
这里、被当作替身玩物羞辱、被另一个酷似亡者的人如此刻薄践踏后爆发的、最原始的反抗!
“是她……咳咳!”沈念初剧烈地喘息着,努力想从这灭顶的痛苦中挤出清晰的话语,
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声音破碎不堪却尖利到极致,“她在……挑拨!陆承渊…你看清楚!
她不是…星星!她故意…让你看我……最不堪的样子!
咳咳咳咳……”血沫从喉咙的撕裂处不断呛咳出来,混杂着她的控诉。“够了!
”一声冰窟里砸出来的低吼,瞬间掐断了沈念初所有挣扎的音节。
陆承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在沈念初模糊的泪眼里是一片冷硬的灰白!
先前看林晚月时眼底残留的那一丝恍惚的柔和彻底被冰封!
只有一种被冒犯到底线、被彻底激怒的、几乎要摧毁一切的冷酷风暴在瞳孔深处剧烈翻腾!
他臂弯里紧紧护着那个“惊慌失措”的林晚月,
仿佛沈念初口中指控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她这完美复刻品的严重亵渎!下一秒,陆承渊动了!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极度暴戾的力量!他猛地扬起手臂!
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撕裂空气的冰冷弧线!
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力道、和指尖那枚冰冷坚硬铂金素圈的寒光!狠狠掴下!“啪——!
”一声极其响亮、刺破耳膜的爆响,如同惊雷在空旷的客厅炸裂!
巨大的力道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沈念初惨白一片的左颊之上!
沈念初只觉得左耳一阵巨大的嗡鸣!仿佛被千斤重锤从侧面狠砸!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未尽的指控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炸裂般的剧痛和难以想象的灼热感!
身体被这股完全无法抗拒的狂暴力量直接抽得倒向一侧!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
重重砸在铺着冰冷大理石的矮几一角!砰!哐啷!矮几被撞得发出不堪重负的**!
上面那杯早已凝固的冷牛奶杯在剧烈震动下翻滚跌落,瓷片在沈念初腿边炸裂开来!
混合着地面的湿冷污迹,溅起一片狼藉!半边脸颊瞬间完全失去知觉,
只余下麻木和一种急剧攀升的、钻心刺骨的灼痛!耳朵里嗡鸣不止,
像有无数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左眼视野被猩红色弥漫覆盖,她用力眨了一下,
才感觉到粘稠的液体顺着眼角淌下来。血。视野天旋地转,
剧痛和强烈的眩晕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撞在冰冷坚硬物体上的剧痛,
以及鼻腔口腔里瞬间灌满的浓烈铁锈腥气。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边缘狠狠硌在了她的肋下,
一股尖锐的剧痛从碰撞点猛地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胸腔!所有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
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像破风箱被彻底踩碎时挤出的、不成调的“嗬——!”。
剧烈的呛咳控制不住地从撕裂般灼痛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咳!咳咳——噗!
”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暗红色泡沫,终于毫无阻碍地直接从嘴里呛咳喷溅出来!星星点点,
带着滚烫的温度,喷洒在她面前的冷灰色羊毛地毯上,
也落在了她摊开在地、指骨处擦破了皮、正微微颤抖的手背上。那猩红的颜色,
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深色地毯上,刺眼得如同地狱的标记。
耳边尖锐的嗡鸣渐渐散去一些,感官如同被浸泡在冰水里,一点点重新聚拢。
她听到了林晚月低低的、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不再是刻意表演的惊恐尖叫,
而是真正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那呜咽声黏腻湿软,像被蜜糖包裹的毒蛇。
“呜…渊哥哥…她好吓人…她想害我…”断断续续的控诉,带着惊魂未定,
带着对施暴者力量的绝对依仗。然后,是那个冰冷熟悉的、如同地狱刮来的风般的声音,
每个字都清晰地钉在她残存的意识之上:“你也配诋毁星星的血亲?
”沈念初的心脏仿佛被这句话彻底冻结,停跳了半拍。停顿。
几滴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正顺着她嘴角滑落到下颌。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判紧随其后,
如同绞刑架最后的绳索猛地被收紧!“再让我听到你动这些歪心思,
碰她一根头发丝——”陆承渊的声音,带着钢铁被冻裂前的脆鸣,居高临下,
精准无情地宣告着最后那条毁灭之路:“沈家明天见报的新闻,
就不再是破产通告……”他抱着怀中那个“受惊”的身影,
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给地上如同残破垃圾的她,声音裹挟着足以冻碎灵魂的寒霜,
清晰无比地完成下半句:“……而是——讣告。
”沈念初的身体在“讣告”那两个字砸下的瞬间,难以自控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像是被无形的电流贯穿。支撑在地上那只染血的手猛地攥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濒临断裂的咯吱微响。指甲深陷入掌心柔嫩而脆弱的皮肉,刺破,
新鲜的温热粘腻感瞬间覆盖了手背上已然干涸发暗的血迹。绝望如同漆黑的冰水,
从每一个被撕开的伤口倒灌进肺腑,湮没了最后一丝残喘的热气。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和更加响亮的抽泣撒娇声。陆承渊冷漠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二楼拐角尽头,
只剩下空寂无声的巨大客厅,
以及那满地狼藉的血腥污秽和她蜷缩在其中的、无法再站起的破碎影子。
脚步声在楼梯上渐渐远去。浓重的黑暗重新合拢。奢华客厅如同巨大墓穴重归死寂。
冰冷的大理石地砖无情地汲取着沈念初身上最后一丝残余的热度。
角落里那片被撞翻的矮几边,在沈念初刚才呕出的那滩暗红色污迹旁,
不起眼地躺着一方小巧的、原本塞在她睡袍口袋里的棉质手帕。素雅的米白色,
此刻边缘已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如同初绽红梅般的血迹。
一只戴着蕾丝手套、极其纤细、涂着与礼服同色系深蓝蔻丹的手,
如同鬼魅般无声地从楼梯扶栏的阴影中探出。
白皙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那块沾染血迹的手帕一角,
如同摘取一件新发现的、令人愉悦的战利品。手帕被飞快地提起,
收入那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中,转瞬便消失在楼梯转角深沉的暗影里。
没有人注意到这微小的插曲。过了大约半分钟,
二楼一间客房虚掩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隙。门缝里,一只眼睛冰冷地贴着门边,
看向楼下依旧蜷在冰冷地面剧烈喘息的沈念初。那只眼睛里丝毫不见刚才的惊恐和委屈。
瞳孔深处只有一种疯狂搅动的黑暗涡流,
里面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刻毒快意和一种冰冷的、几乎要裂开缝隙的亢奋!
那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正将那块沾染了暗红色血迹的手帕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
指尖甚至因为这难以自抑的亢奋而微微痉挛颤抖!黑暗中,无人听到。
一个气息带着轻快、得意,如同毒蛇吐信般扭曲的轻笑声,
在门后那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阴影中,极低、极压抑地响起。
像是终于从猎物身上撕下了最满意的那块鲜肉。“姐姐死前的‘谋杀证据’?
这不就……有了么?”第三章诬陷审判·绝症无声雪。冰冷地、无声地落下,
覆盖着栖云台别墅层层叠叠的深灰色斜屋顶,覆盖着那些造价不菲却死气沉沉的宽阔露台。
别墅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面,依旧深锁着挥之不去的死寂,
连人造恒温系统送出的暖风都带着股陈旧的尘埃味。
唯有角落里那幅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幅油画——梨树下的少女,在恒定的顶灯照射下,
笑容永恒不变,清澈得讽刺。沈念初站在二楼走廊深处的阴影里。
左脸颊骨那块被剧痛侵蚀过的地方,早已化成了深重的麻木。
像一块冻结的死肉附着在颧骨上,无论壁炉里虚拟的火焰如何恒定燃烧,也透不进半分暖意。
脸颊深处持续的钝痛连带着太阳穴一起嗡嗡做响,
沉沉地牵扯着胸腔左下方那片闷闷的隐痛——那是几天前狠狠撞上大理石矮几边缘的后遗症。
视线下方,是栖云台冰冷得一成不变的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下,
昂贵的家具像博物馆里贴了标签的展品。中央那点刺眼的污迹地毯已经被整块换掉,
像从未存在过。“哒……哒……”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如同猫儿踏过丝绒,
在身后幽暗的走廊尽头响起。沈念初几乎是瞬间绷紧了每一寸神经!身体像一张拉满的硬弓,
僵硬地向后微微一靠,冰凉的墙面紧贴着伤处,带来一阵锐利的刺痛,
反而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她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钉在对面窗框上一根凝结的冰棱,
竖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把倒悬的、蓄势待发的匕首尖!脚步声停了。就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在管道里缓缓流动。
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侵略性的馨香,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过来,
混合着走廊里原本冰凉的空气,沉淀下去,沉淀出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诡异寂静。
那不是之前刻意张扬的浓烈玫瑰香,
而是另一种更为幽深复杂的调子——一种沉郁的木质焚香基调里,
丝丝缕缕挣扎纠缠着清冽的松针气息,然而仔细去捕捉,最底层的、几乎要消失的,
才是……那种属于过去的、停产的、带着苦涩药味的栀子花香!这香气,
如同坟墓里缠绕着尸骸的陈年苔藓。沈念初的身体在闻到这丝混杂着旧日气息的异香的瞬间,
难以自控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胃袋深处那顽固的、如同被粗糙铁砂反复研磨般的钝痛陡然变得尖锐!
一股酸腐带着铁锈的腥气猛地顶了上来!她瞬间屏住呼吸,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
手指深深抠进墙纸的暗纹里。身后的空气似乎微微荡开一丝涟漪。没有脚步声继续靠近,
只有轻微的、衣料摩擦的悉窣声。沈念初甚至能感觉到,
一丝带着嘲弄、窥探和胜利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冷蛛丝,正缓缓缠绕上她僵硬的脖颈。
“啪嗒。”一声极轻、极其短促的塑料硬片合拢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声音又脆又薄,像某种微型开关被猛地扣死。下一秒,
那混合着危险香气的压迫感倏然消失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像来时一样,
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退走,重新融化在走廊深处浓重的阴影里。
沈念初紧绷的后背猛地松弛下去,额上瞬间沁出一层冰冷的细汗。
刚才强压下去的那股恶心灼痛如同被点燃的火油,瞬间复燃!汹涌地从心口直冲喉咙!
“咳……呕……”她控制不住地弯下腰,一手痛苦地抓住胸口的衣料,剧烈地呛咳起来!
口腔里瞬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她死死咬住下唇,浑身都在无法自控地颤抖,
硬生生将涌到唇齿边的污秽血沫咽了回去!那一声短促的“啪嗒”…是什么?录音笔?
针孔摄像头的开关?还是……别的什么她无法理解的、指向她毁灭的引信?
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阴影,如同窗外沉甸甸的落雪,将人完全覆盖窒息。早餐时间。
巨大的、足以容纳二十人的黑檀木长餐桌上,却只放置了三套餐具。像一种无声的讽刺。
空气里飘荡着烤面包、培根油脂和昂贵咖啡豆的混合香气,却被某种更深沉的冰冻结住。
沈念初被迫坐在长桌的最末端。她的位置距离壁炉里恒定燃烧的虚拟火焰最远,
阴影也最为浓重。对面就是那幅永恒的梨树少女。
桌上雪白的骨瓷餐盘里盛着色泽完美的食物,她却只看到那些细微的热气在眼前扭曲,
胃里翻江倒海,如同在沸水中滚煮。陆承渊坐在主位。他低着头,
动作精准而利落地切割着一块煎得五分熟、带着完美血丝的牛排,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冰冷的纯银刀叉,每一刀落下都有种冰冷的仪式感。
他身上没有沾到半点油渍,连进食都像在处理一笔庞大、精密而冷酷的商业运算。
旁边的座位空置着。林晚月的座位。空气中只有陆承渊手中刀叉偶尔碰到骨碟边的清脆响声,
以及餐盘下温控托盘传来的微弱电流声。这种死寂持续了多久?五分钟?还是更久?
每一秒都如同刀刃缓慢地刮过沈念初绷紧到极致的神经。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传来。不快不慢,
带着节奏感的笃定。林晚月终于下来了。她穿着一身柔软的浅灰色羊绒开衫和同色系长裤,
宽大舒适的款式,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一种无害的、甚至有些惹人怜爱的温暖感里。素面朝天,
乌黑浓密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和那张与油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
此刻,那双杏仁眼里没有了昨晚那种尖锐的侵略性和戾气,
反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哀伤雾霭。她微微低垂着眼睑,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脚步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沉重。她没看任何人,
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时,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疲软,
仿佛支撑她的所有力气都在昨夜那场无声的冲突中被彻底抽干了。女佣无声地替她布好餐食。
她拿起银匙,微微搅动着面前瓷白小碗里温热的奶油蘑菇汤。勺子碰到碗壁,
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她没有喝。许久。她抬起头,不是看向陆承渊,反而是穿过长长的餐桌,
目光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破碎感,落到了沈念初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挑衅,
没有恶意,只有巨大的、几乎将她整个灵魂都淹没的茫然和无助。
“沈**……”林晚月开口了,声音像清晨蒙在窗玻璃上的水汽,轻轻一触即散,
带着微微的沙哑和压抑不住的哭腔,
“我……我昨晚好像……又梦见姐姐了……”沈念初捏着银叉的手指猛地一紧!
冰冷的金属柄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看着那张与林晚星酷似的脸上此刻毫不作伪的痛苦神情,
那泪水就在眼眶里打着转,晶莹欲滴,
却又强忍着不让它落下——一种被刻意排练过千百遍的精湛演技!
然而这痛苦又如此“真实”!因为它在燃烧着她林晚月自己的灵魂!
“她很难过……很难过……”林晚月的声音哽咽了,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在细腻白皙的脸颊上留下闪亮而清晰的痕迹。她用纤细的手指捂住嘴,
压抑住几乎要倾泻而出的悲泣,
“她问我……为什么不帮她……”陆承渊切割牛排的动作停顿了。整个餐厅瞬间凝固!
只有林晚月那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抽泣声在巨大空间里痛苦地回荡,一下下撞击着冰冷的墙壁!
林晚月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重新获得一丝控制,她放下捂嘴的手,微微仰起头,
用力吸了吸鼻子,泪水还不断从她通红的眼眶中涌出。她的目光依然死死锁住沈念初的眼睛,
里面翻涌着巨大的、几乎要将对方撕碎的哀求和无助的指控!
“姐姐最后清醒的那一刻……用尽全力抓着我的手……她指甲都掐进我肉里了
小说《囚吻危渊:碎骨捐癌证清白》 囚吻危渊:碎骨捐癌证清白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