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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晨曦驱散了长安西市的最后一丝阴霾。

陈砚一夜未眠,却毫无困意。

他回到福来客栈时,赵伯已经起来了,正准备开门营业。

看到陈砚虽然衣衫有些凌乱,但精神尚好,老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很快,昨夜巷战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西市。

人们议论纷纷,说福来客栈那个新来的杂役小子,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一个人就把狗儿那伙地痞流氓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早市上,几个相熟的街坊见到陈砚,都热情地打招呼,还有人主动塞给他几个热乎乎的炊饼和一包咸菜。

一个平日里被狗儿敲诈勒索过的小贩,甚至红着脸过来,期期艾艾地问陈砚能不能有空帮他看看账本,他信不过旁人。

陈砚一一应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才算真正在这西市站稳了脚跟。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出现一个蹒跚的身影。

正是那个常在附近游荡的老乞丐。

他今天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不再蜷缩,而是拄着一根捡来的木棍,慢慢走了过来。

老乞丐深深地看了陈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测,似有欣慰,似有探究,又似有几分了然。

他浑浊的嗓音低低响起,带着一丝沙哑:“看来,你还真没变。”

陈砚一愣,满头雾水。

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失忆了,以前是什么样子,他根本不知道。

不等陈砚发问,老乞丐已经转过身,拄着木棍,颤巍巍地向巷子深处走去,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晨光之中。

陈砚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他低下头,正准备去忙活,却感觉袖口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他疑惑地伸手一掏,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残破布片滑落到掌心。

陈砚小心翼翼地展开布片,发现那似乎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残角。

材质是某种粗糙的羊皮,上面的线条已经模糊不清,但在一角,用朱砂歪歪扭扭地绘制着三个小字,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终南山”。

终南山?

陈砚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和一丝隐隐的悸动涌上心头。

这老乞丐,绝不简单!

这张地图,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将布片小心收好,贴身藏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生计。

昨夜虽然立威,但客栈的杂役工钱微薄,还不够他日常嚼用,更别提积攒些盘缠去探寻身世了。

他需要找些额外的活计。

赵伯见他忙完手头的活计,便吩咐道:“陈砚,后院的柴火不多了,你去东街刘木匠那里拉一车回来。顺便看看西市有没有什么新鲜物什,若是有合适的,也给客栈捎带些。”赵伯如今对陈砚是越发看重,觉得这小子不仅手脚麻利,脑子也灵光,还能镇住场子,不像以前那些杂役,不是偷懒就是惹事。

“好嘞,赵伯您放心!”陈砚应了一声,套上板车便出了门。

长安西市,商贾云集,百货骈阗。

清晨的市集更是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陈砚拉着板车穿梭在人群中,一边留意着各色店铺,一边思忖着能做些什么。

正走着,一股从未闻过的异香若有若无地飘入鼻端。

那香味清雅悠远,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又夹杂着草木的芬芳,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陈砚精神一振,这味道……似乎是某种茶叶的香气,但又比寻常茶叶更加醇厚馥郁。

他循着香味,七拐八绕,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巷口处,一间半旧的铺面映入眼帘。

门楣上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木匾,上书三个娟秀的小字:“春风茶肆”。

铺子不大,门前有些冷清,与西市主街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但奇怪的是,铺子内外打扫得异常干净,连门前的青石板都泛着水洗过的清亮。

陈砚心中好奇,这般好闻的茶香,怎会门可罗雀?

他探头向里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色布裙的少女,正背对着门口,在一口大铁锅前忙碌着。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身形略显单薄,但动作却十分麻利。

她一手握着木铲,在锅中不停翻炒,另一只手时不时往锅里添些什么。

那奇异的茶香,正是从锅中散发出来的。

许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少女回过头来。

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庞,眉眼弯弯,鼻梁小巧,唇角天然带着一丝笑意,清澈的眼眸如同初春的溪水,干净得不染尘埃。

这便是柳莺了。

“啊,客官,您是……买茶吗?”柳莺见到陈砚,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陈砚见她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又看了一眼旁边堆放着的一些尚未整理的茶叶和杂物,笑道:“姑娘,我看你这里似乎有些忙不过来,需要帮忙吗?我刚给客栈送完柴,有些力气。”

柳莺闻言,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多谢这位小哥,我……我正准备将这些新到的茶青炒制一下,旁边这些是昨日剩下的,想挪到后院去。”

“我来吧。”陈砚也不客气,放下板车,便主动上前将那些装着茶叶的竹筐和麻袋搬到后院。

他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便整理妥当。

柳莺心中感激,连忙从旁边的茶桶里舀出一勺茶叶,用滚水冲泡了一杯,递给陈砚:“小哥,多谢你帮忙,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花茶,你尝尝。”

茶汤色泽浅碧,几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水中沉浮,清香扑鼻。

陈砚接过,轻啜一口,只觉一股甘醇清冽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随即化为满口芬芳,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好茶!”陈砚由衷赞叹,“这茶香气独特,入口回甘,比我以前喝过的任何茶都要好。”

柳莺被他夸得有些脸红,小声道:“这是我阿耶传下来的方子,用春日里新摘的嫩芽,配上几种山里的野花窨制的。”

陈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旁边敞开的几个茶桶上,微微皱眉:“柳姑娘,恕我多言,你这茶叶虽好,但储存方式似乎有些不妥。”

“啊?”柳莺不解地望着他,“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家一直都是这么放的。”

“茶叶最忌潮湿和异味,也怕光照。你这样用敞口的木桶存放,时间久了,茶香容易散失,还可能吸附空气中的杂味,影响品质。”陈砚解释道,这些都是他历史系专业知识的一部分,古代茶叶的储存和运输也是一门学问。

他建议道:“最好是用陶罐,内壁上釉,罐口用油纸或布封严,再用细绳扎紧,放在阴凉干燥避光的地方,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持茶叶的风味。”

柳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说法她从未听过。

她从小跟着父亲学制茶,父亲怎么教,她便怎么做,从未想过还有这许多讲究。

她看着陈砚笃定的神情,不像是在胡言乱语,便有些半信半疑地说:“真……真的吗?我试试看。”

“试试无妨,定不会让你失望。”陈砚微笑道。

告别柳莺,陈砚回到福来客栈。

赵伯见他回来,便问起西市的情况。

陈砚将春风茶肆的事情以及自己提的建议说了一遍。

赵伯听了,捻着胡须点了点头:“嗯,这法子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陈砚小子,你脑子确实活泛。那春风茶肆的柳丫头是个可怜人,父母早逝,就靠着她和一个老仆守着那间小茶铺,生意一直不怎么好。你有空多去走动走动,帮衬一把也是好的。”

陈砚应了下来,心中对那个单纯善良的茶女多了几分好感。

次日,陈砚抽空又去了春风茶肆。

柳莺果然听从了他的建议,找了几个旧陶罐,小心地将一部分茶叶封存了起来。

正在此时,街口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个身着锦袍,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随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那人正是西市茶行会的李三爷,出了名的贪婪霸道。

李三爷路过春风茶肆,斜睨了一眼冷清的铺子,故意扬声道:“哟,这不是柳家丫头吗?还在守着你这小破店?如今长安城的茶叶生意,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的。依我看,不如早点关门歇业,省得赔掉底裤!”他身后的随从也跟着哄笑起来。

柳莺气得小脸通红,却又不敢反驳,只能紧紧咬着嘴唇。

待李三爷一行人走远,旁边一个正在喝茶的王婆才偷偷对陈砚说:“小哥,你有所不知。这李三爷仗着自己是茶行会的人,最近从外地弄来一批低价劣质茶,在长安城里到处倾销。他家的茶虽然便宜,但味道差远了,还时常掺杂些陈茶、碎末。好多小茶铺都被他挤兑得开不下去了,这春风茶肆的生意,怕是更难做了。”

陈砚眉头紧锁。

他看着柳莺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已有了计较。

倾销劣质产品,打压竞争对手,这是典型的恶性竞争。

他思索片刻,对柳莺道:“柳姑娘,我有個法子,或许能让你家的茶打开销路。”

“什么法子?”柳莺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们可以举办一个‘试饮赠礼’的活动。”陈砚缓缓说道,“就在你店门口摆上茶摊,邀请过往的路人免费品尝你这独门的花茶。凡是品尝过的,都可以赠送一小包茶叶作为试用装。你家的茶品质上乘,只要有人尝过,自然会分辨好坏。”

柳莺听得云里雾里,免费送茶?

那不是亏本买卖吗?

但看着陈砚自信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听陈大哥的!”

说干就干。

柳莺找出家里的长条桌,陈砚帮忙搬到门口。

很快,一个简易的试饮茶摊便搭了起来。

柳莺将新泡好的花茶斟入小杯,陈砚则在一旁吆喝,邀请路人品尝。

第一天,效果并不理想。

长安市民大多务实,对这种免费的便宜将信将疑,驻足者寥寥无几。

李三爷又带人路过,见状更是得意洋洋地嘲讽了几句:“哈哈,还以为有什么高招,原来是赔本赚吆喝!柳丫头,听三爷一句劝,赶紧关门吧!”

柳莺有些泄气,但陈砚却鼓励她:“别灰心,万事开头难。好东西自然需要时间让人认识。”

到了第二天,情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昨日领了试用装茶叶回去的人,品尝之后惊为天物,今日便呼朋引伴而来。

一传十,十传百,春风茶肆门口渐渐排起了长队,都是来品尝和购买花茶的。

柳莺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这下可惹恼了李三爷。

眼看自己的劣质茶无人问津,而春风茶肆却生意火爆,他岂能容忍?

第三日,他便派了几个泼皮无赖前来捣乱,声称春风茶肆的茶有问题,喝了拉肚子。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陈砚却是不慌不忙,朗声道:“各位街坊邻居,在下陈砚。我敢以人格担保,春风茶肆的茶叶绝无问题!至于这位仁兄所说,恐怕是另有隐情吧?”

他走到那几个泼皮面前,目光如炬:“既然你说茶叶有问题,那不妨当场比对一番。我这里有春风茶肆的茶,也有……市面上某些号称物美价廉的茶。孰优孰劣,一试便知!”

说着,他示意柳莺取出两种茶叶。

一种是春风茶肆的花茶,清香扑鼻,条索完整;另一种,则是他事先托人从李三爷的铺子买来的劣质茶,色泽暗淡,碎末颇多,还隐隐有些霉味。

陈砚当众演示如何辨别茶叶好坏:“各位请看,好茶,干茶条索匀整,色泽鲜亮,闻之清香纯正。而劣茶,往往掺杂碎末,色泽暗沉,甚至有异味。”他又分别冲泡了两种茶,请众人品尝。

“好茶汤色清澈明亮,滋味醇厚回甘。劣茶汤色浑浊,入口苦涩,甚至锁喉。”

众人一比较,高下立判。

这时,王婆也站了出来,大声道:“我老婆子可以作证!李三爷家的茶,确实有问题!我前几日贪便宜买了一些,回家一喝,又苦又涩,跟我以前喝的茶沫子一个味儿!还是春风茶肆的茶好,香!”

街坊们顿时哗然,纷纷指责李三爷无良。

那几个泼皮见势不妙,灰溜溜地跑了。

李三爷的阴谋彻底败露,名声扫地,再也不敢来春风茶肆骚扰。

危机化解,柳莺对陈砚感激涕零。

傍晚收摊后,她特意从后院取出一只小巧的青瓷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她新近窨制的茶叶,香气比店里卖的更加清幽馥郁。

她为陈砚泡了一杯,双手奉上,脸颊微红,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陈大哥,这茶名叫‘晨露春晓’,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谢谢你……以后,你就是我们春风茶肆的特别客人啦。”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在悄然滋长,如同初春的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陈砚接过茶杯,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

小说《失忆草根逆袭盛唐》 第4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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