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春谋

皇上娶我，无非是看中我的家世——将军府嫡女。再者是我与世无争的性格，

适合当听话的傀儡。庆历元年。帝后大婚，举国共庆。

新婚之夜他喝的酩酊大醉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意兴阑珊：「你终究不是她……」

然后甩袖离去。可他哪里知道。嫁他也是我的将就。1我娘是将军府主母，管理后宅，

人人不称其贤良淑德。可即便如此。最终还是死在与妾室宅斗中。她出身官家，

早早嫁与我爹，本以为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偏偏不是。婚后，

我爹一个接一个妾室迎入门。我娘从一开始的反对，到慢慢地接受现实。随着日子越发久了，

妾室们也不把我娘放在眼里。为首的就是赵夫人。仗着自己青春貌美，我爹迷恋她入骨。

随意挑衅我娘。我娘一个贤良淑德高门贵妇自此也加入了与妾室们的宅斗中。

渐渐地耗尽了心血。所谓病急乱投医。她听信另一个妾室柳氏的话，

有一种可以维持美貌的药。我娘为了挽回我爹的心，愿意一试。此药果然有效。那段日子，

我爹似乎换了人似的。日日下榻到我娘处。可我娘不知道的是，

这维持美貌的药是有剧毒的啊！毒渐渐入侵了她的心脉。等发现时为时已晚，我娘只管死了。

可得益者不是赵夫人，而是柳氏。她见我娘和赵夫人斗的你死我活。见势，下一剂猛药。

将我娘的死嫁祸给赵夫人。她独享渔翁之利。2我娘一死，我爹震怒。

将赵夫人和她的子嗣赶回滁州老家。柳氏三两滴眼泪下去，讨得我爹欢心。

直接做了将军府的主母。又能摘清自己的关系。可谓一石二鸟。我娘死的时候，我才七岁。

她唤我到榻前。用冰冷的手紧紧握住我的。她那苍白凹陷的脸，

乌黑的嘴唇、嘴角还不停往外渗血。虚弱地发出声音：「阿黎啊阿黎，娘对不起你。」

「往后的日子就剩你一人了，长大后要找个爱你的人，开心地嫁了。」

「记住不必依附你父兄而活，也不必依附任何男人而活。」我娘至死眼里对我都是期盼。

或许此刻，她是开心的。可是娘你不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哪个又可以凭自己的意愿而活？

活着就很难。何况一生坦途、顺遂。果然，我娘一死。柳氏一房独大，

她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以随意体罚、虐打我。我经常饱一顿饿一顿。

而我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至我及笄。3第一次见到宫暮羽，是他刚登基未满一年。

那年秀女大选，不过宫暮羽心仪之人并非我。而是柳氏的女儿桑樱。

大选那年我爹将我和桑樱送入宫。临行前说了句：「你们姊妹二人，入了宫就看各自造化了。

」不过太后心中皇后的人选是我。那时我便知道，这是我的机会。嫁给宫暮羽，

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他。宫暮羽！他？不过是我攀上权力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等我到了权力最高的位置。以后！谁都不能随意践踏我、辱骂我。我桑黎要做到翻手为云，

覆手雨。很幸运的是，上苍待我还不薄。桑樱这些年被柳氏宠溺、放纵。平日里不爱读书，

女红。在秀女遴选时，她收买太监。但我知道桑樱她是故意的。

相比宫暮羽她更喜欢有战神之称的镇北侯谢北冥。秀女请托之事。怎么能逃过太后的眼，

被发现后。即刻召我爹入宫，治他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最后桑樱被赶出宫去。

取消秀女的资格。我爹在宫中被训斥完，灰溜溜回家，气个半死。藤条都打断几根，

桑樱仍不知悔改。便将她关房禁闭跪祠堂、抄写经书。柳氏只是哭喊地骂桑樱没出息。

便宜全被我占尽了。可柳氏哪里知道，这些年。我将贵女典范刻在心中。日夜刻苦勤练。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才学无一不是京中人人称羡。我以为，桑樱的落选我赢面最大。

可事与愿违。宫暮羽延缓此次的秀女遴选。目的是为了桑樱劝服太后。

4听闻宫暮羽找太后争论。一则他实在不愿立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为后。再者，

他更喜欢温婉尔雅、性格温和的桑樱。锦江滑腻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是啊，

他喜欢「才貌双绝」的桑樱。太后怒斥宫暮羽国家大事，岂能尽如人意。太后何许人？

怎么可能看**桑樱那点把戏。执意要宫暮羽立我为后。见劝不动太后，

宫暮羽来到将军府见我爹。同他商议。实则是想见桑樱吧。「太后执意要朕立桑黎为后。」

「可朕心中所爱只有一人，那便是阿妩。爱卿，朕该如何是好啊？」阿妩即是桑樱的乳名。

我爹思虑半晌，劝诫道：「陛下，微臣的二女儿虽然温婉，可从小娇惯，国母大任难担，

实属不妥啊。」「望陛下三思！」「言则微臣大女儿桑黎从小跟在我兵营，

饱读诗书、识得兵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陛下为何娶妻不求贤？」

我爹不愧是见惯风雨的人。不管我与桑樱哪个成了皇后。于家族于他而言都是益处，

他万不会将离经叛道的桑樱推上去。换来的只会让桑府加剧灭亡。而我从很小乖巧听话。

虽现下宫暮羽迷恋桑樱，可伴君如伴虎啊。我爹可太懂了。孰轻孰重，他以为尽在掌握。

宫暮羽冷笑道：「桑黎？她只会舞刀弄枪，粗鄙的很。」「整天守着规矩，

和傀儡又有何分别？」「身为皇后，她桑黎的确称得上典范，可身为**她就是个顽石。」

「实属无趣。」「朕倒觉得桑樱乖巧懂事、温婉贤淑。于我而言极好！」我刚好路过，

他们的谈话如尖刺般传入我耳中。我好恨啊！究竟是为什么？！上苍，你实属不公啊！

我日日夜夜的努力。换来的只是他一句【和傀儡又有何异？】那夜我跪在我娘的墓下。

看明烛燃尽，看天边泛白。人一生又有多少是如意的呢？我见烈焰，起于孤山。除了自渡，

他人爱莫能助。可我绝不能就这样被打败了！5期间，桑樱依旧我行我素。

得闻谢北冥带兵凯旋而归，她便日日跑去侯府。缠着谢北冥教她舞刀弄枪，以求谢北冥青睐。

在别人看来一个未出阁的高门贵女，竟也如此。闻天下人之未闻。她倒也不觉得烦。

不过谢北冥一向不喜欢桑樱。她的纠缠，只会徒增他的厌恶。桑樱在谢北冥那碰了灰，

回到府上便更加跋扈地责罚下人。也包括戏弄我。让下人在烈日当空顶着花瓶。

如若摔地而碎，少则一顿毒打，重则便是将双脚打残。以此为乐。将我写的诗作丢进湖中，

让我去捞。她居高临下看着我：「给我跳进去，捡回来。」此刻，我拳头攥紧。

直到痛觉传来，我扯了扯嘴角。没有权势之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我服从般慢慢往湖中走去，湖水渐渐没过我的身长，不袭水性的我。猛灌几口湖水，

腥臭无比的味道呛得让我反胃。桑樱在岸上，笑得前合后仰，合不拢嘴。看着我全身湿透，

直言我是一条落水狗。只需一咫，我便能勾到湿透的诗作。可呼吸渐渐提不上来，

我便沉入湖中。感觉快要窒息失去意识时。一双大手，将我拎起。出了湖面我大口大口呼吸。

模糊中才发现救我的人是谢北冥。6此后几日，我染上风寒又高烧不退。待我完全清醒时，

才从下人处听到那日谢北冥是来见我爹的。碰巧看到我被桑樱凌虐，出手救了我。

幸亏他出手相救，不然……桑樱的此举也让谢北冥看清了她的刁蛮、跋扈。我病重那几日，

桑樱被我爹又吊起来打。直到皮开肉绽，还不许请大夫照料。现在还在祠堂跪着呢。

可我知道，我爹这么做不是为了我。我看着镜子苍白的小脸，嘴角微微扬起。桑樱啊桑樱，

这只是开始。‌那日宫暮羽召我入宫。又是临行前，我爹对我的「嘱托」「阿黎啊，

你虽得美貌，陛下怎么就不喜欢呢，对你始终颇有微词。」「接下来是福是祸，

为父也不能左右了。」我看着我爹如此忧心，心里莫名觉得可笑。

他究竟是想我当选还是不想我当选呢？只有他自己才懂。我就像个任人挑选的货物一样，

送到宫暮羽跟前。宫暮羽虽不喜欢我，可他一日不立后。仍是太后临朝称制。

如今他又为了立后之事和太后僵持不下。他只能妥协。太和殿门外。

管事李公公同我说宫暮羽还忙于批奏折。让我且在殿外等一等。可这一等，就是半日。

烈日当空，我就在太和殿门外晒着。幸得我习过武，

如若不然再好的身板也抵不过这半日烈晒。临近薄暮殿‌里终于有了动静。

李公公甩着拂尘走过来告诉我，宫暮羽传我入殿。我请安跪在宫暮羽面前。

他坐在雕龙髹金大椅上，手中的朱批没有停下、也没有抬头。沉默许久后，他冷漠开口。

冷冽的声音从我头顶飘过。「朕允你做皇后，这是太后的懿旨。」「既是成全孝道，

也因朕刚登基根基未稳，政权还在母后那。」「别以为朕当真喜欢你。」

我伏地再拜叩谢隆恩。然后直着身子，大胆向他提出一个请求。「陛下，

臣女想向陛下求一道旨。」说毕宫暮羽终于抬头，他眯着冷眸看向我。「说。」「既然，

陛下是成全孝道，对臣女全无男女之情，那必定也不会碰臣女。」「三年后，臣女无所出，

您就出一道废后圣旨。放臣女出宫去罢。」「臣女不想一辈子困在这深宫中老死。」

「陛下看不上我，我亦如此。」宫暮羽直盯着我，脸色气得发红，又不能直接发作。

冷笑几声后。「放肆！你敢跟朕谈条件？」我头埋得极低，此刻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想必陛下也知道，太后执意要您立我为后。」「而您一日不立后，政权一日在太后手中。」

「望陛下三思，盖因陛下喜欢的是臣女的妹妹，于陛下而言也是极好的。」

宫暮羽嗤笑一声：「果真是粗鄙之人，你和**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如此，

朕便允你这道旨意。」然后起身走到我跟前将玉如意递到我手中。

皇后的册封诏书第二日就到了将军府。册封大典，在一月之后。7回到家中我便称病不出。

期间，我写了封信让下人送了出去。我的「病」为我推了不少庆宴。与此同时，

谢北冥却在城北五里之外设宴围猎。邀请各府达官贵人一同出行。

而谢北冥邀请桑樱来当他的座上客。那日，桑樱高兴地不得了。特地打扮一番，

然后到东厢和我显摆。她盛装打扮、步履轻盈地走到我的榻前。红唇冷笑：「桑黎，

别以为得封皇后，就一朝得志。」「可皇后之位是我不要了，才轮到你。」

「宫暮羽对我可是死心塌地，有一朝我回心转意，他一声令下你就成了废后。」「而……」

她顿了顿，笑意渐浓。「如今小侯爷也爱慕于我。」「哈哈哈哈……桑黎，你拿什么和我斗！

」我轻咳两声，淡淡道：「妹妹多虑了，自始至终，我没想过和你斗。」桑樱用袖掩面，

生怕我的病气传染给她。淬了句：「晦气。」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领着众人快步离开东厢。

我看着桑樱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着。孰轻孰重，桑樱这种猪脑子还不必让我费神。

这才几日，疼痛便忘了？该说她天真呢，还是可爱。

8嚣张跋扈的桑樱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宫暮羽还是太子时，便对她一见钟情。

此后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都往将军府送。就连柳氏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往后是人中龙凤。

可人就是贱啊！越容易得到的，就越觉得无趣。桑樱志不在宫暮羽，也不挑明。

反而去招惹谢北冥。可谢北冥又不喜欢傻子。谢北冥和我爹巫山战后凯旋，

众多百姓一同前去共迎这位战神而归。桑樱瞒着柳氏偷溜出门，骑在战马上的谢北冥。

英姿飒爽、神勇无比。这是桑樱第一次见谢北冥。是啊，这样的人谁不爱慕。桑樱也不例外。

让她心之向往。从此她芳心暗许。想与意中人白首不相离。谢北冥此番设宴，请她为座上客。

让桑樱既惊又喜。过了不久，谢北冥再次出征北伐。桑樱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竟执意偷偷跟着前往。惹得我爹和柳氏争的面红耳赤。「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真是家门不幸啊！」「奔则为妾，好好的名声全毁。」「让我们桑府在京城颜面何存啊！」

柳氏也不甘示弱，驳斥道：「都怪你整日只会带兵打仗，女儿疏于管教。你倒好来怪我？」

我却静静地看着这出好戏。9帝后大婚。我的凤舆从紫禁城，经午门、太和门直达内廷。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举国同欢。洞房花烛夜，宫暮羽喝得酩酊大醉。略过所有繁文缛节，

直接掀开我的盖头。凑得极近，呼出的热气都弥漫着酒气。他轻捏着我的下巴。

嘴里不停喃喃道：「你终究不是她，不是她……」我虽不爱他，此举的确伤到我了。烛光下，

我望着那张剑眉星眸的脸。牢牢记住这个男人的面容。我告诉自己，

这一世我都不会为他而心动。10翌日清晨。太后派来的管事房嬷嬷来娶元帕，

可昨晚宫暮羽醉成那样。怎么可能交得出来。走出殿外，我对着房嬷嬷道：「房嬷嬷，

辛苦了。」「昨晚大婚，陛下高兴喝多了，如今还在睡着。」「也请转告母后，

等儿臣梳洗过后就和陛下一同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边说着往她手心放了个翡翠手镯。

然后递个眼神给身旁的宫女。宫女心领神会，将手中的元帕给了房嬷嬷。

看见元帕上那一抹如梅花般的娇红。房嬷嬷很满意、很识趣。

恭敬回道：「皇后娘娘那里的话，都是老奴应该的。」房嬷嬷是太后的心腹，

太后还是皇后时就跟在身边伺候了。如今太后临朝，给她落个好印象还是要的。我笑了笑，

回到殿中等着。宫暮羽醒时，我正在散着头发梳妆。见他醒来，

我让正在为我梳妆的宫女停下。端着早就让人准备好的醒酒汤，走到他身边。

关切地问着：「陛下，您醒了。来。喝了这碗醒酒汤，对您身体好。」

看着端着冒气的醒酒汤的我，宫暮羽眼神又嫌弃起来。甩袖一推，我没拿稳。

整碗汤撒在地上，碗也顷刻四分五裂。「我要喝茶！」见状，我连忙跪下嘴上始终挂着笑。

「既如此，给陛下倒茶吧。」我吩咐宫女。

之后把早上房嬷嬷来取元帕之事全盘告知了宫暮羽。

也说了元帕上的血是用割自己手指上的血来替的。他却不领情，眼神凝重起来。

接着又是审视。「谁让你多事的？朕自会同母后禀明原因。」「我劝陛下最好不要，

毕竟陛下还没亲政。」「帝后大婚，关乎国运。大婚之日帝后未同房必定会惹来群臣非议，

陛下再怎么不喜欢臣妾，也且忍着。」我瞥向此刻他攥得极紧的白皙而修长的手指。

又收回了目光。此事已经涉及后宫干政，可他却没有发作。那说明他也认同我的做法。

我渐渐松了口气。缓缓道：「陛下既已醒，梳洗后便同臣妾一起给母后请安吧？」我眨眨眼，

笑脸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一刻。看到宫暮羽眼神一愣，又很快地移开。「给朕更衣！」

11给太后请安不久，宫暮羽就离开寿康宫回太和殿处理公务。太后独留了我。她看着我，

眼中止不住的喜欢。「哀家果然没看错人啊，你是可以辅助羽儿坐稳江山的人」

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手心，拍了拍。「皇后啊，你和羽儿已经成婚。那赶紧生个皇孙给哀家。

小说《烬春谋》 烬春谋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