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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妈那声尖利刺耳的“我的好闺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郝小丽的心脏。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眼睁睁看着那张刻满怨毒与贪婪的脸庞,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劣质脂粉和汗臭混合的气味,朝她和背篓里的小豆丁扑来!

“别碰我妹妹!”郝小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像护崽的母狼,猛地张开瘦弱的双臂,死死挡在背篓前面!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调,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郝大妈的手抓了个空,指尖只擦到郝小丽洗得发白的衣襟。她愣了一下,随即被这“忤逆”激怒了,那张带着淤青的脸瞬间扭曲,尖声骂道:“反了你了!小蹄子!我是你亲妈!你敢拦我?!”

集市上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吸引,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哎哟,这是闹哪出?”

“那女人是谁啊?脸上还有伤?”

“好像是那俩娃娃的亲妈?以前听说跟人跑了……”

王校长脸色铁青,一步上前,挡在郝小丽和蔓蔓妈身前,厉声道:“郝丽家的!你想干什么?!当初你卷了抚恤金扔下孩子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是亲妈?!现在看孩子有出息了,你又想来摘果子?!”

妈妈(蔓蔓妈)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她死死护住背篓,小豆丁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小脸上糊满了眼泪和蜡笔的颜色。“郝丽家的!孩子在我这儿好好的!你……你放过她们吧!”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放过她们?她们是我的种!”郝大妈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对着围观的人群嚎叫起来,试图占据道德高地,“大家评评理啊!我才是她们的亲娘!蔓蔓妈这个黑心肝的,趁我不在,霸占了我的女儿!还教唆她们不认我这个亲妈!天打雷劈啊!我的命好苦啊!”她捶胸顿足,哭天抢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演技拙劣却充满煽动性。

不明真相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投向蔓蔓妈和郝小丽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郝小丽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指着郝大妈,声音嘶哑却清晰地穿透郝大妈的哭嚎:“是你不要我们的!爸死了,你卷了钱就跑!妹妹发高烧快死了,你在哪里?!我和妹妹没饭吃,被叔伯赶出来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看妹妹画画能换钱了,看我读书能拿奖学金了,你就想起你是亲妈了?!你配吗?!”

字字泣血,句句控诉!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看向郝大妈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鄙夷。

郝大妈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尖叫道:“小畜生!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一个粗鲁凶狠的声音炸响:“吵什么吵!烦死了!”

人群被粗暴地拨开,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和汗臭的男人挤了进来。正是胡老棍子!他显然刚喝过酒,眼白泛红,走路有些摇晃,一脸的不耐烦和戾气。

郝大妈像见了救星,立刻扑上去抓住胡老棍子的胳膊,指着蔓蔓妈和郝小丽哭诉:“老胡!就是她们!她们抢了我们的女儿!还不认我这个亲妈!你快帮我把女儿抢回来啊!”

胡老棍子醉醺醺的眼睛扫过被蔓蔓妈护在身后的背篓(里面小豆丁哭得撕心裂肺),又看看虽然瘦弱却眼神倔强、像小狼一样的郝小丽,最后落在王校长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但很快被酒气和贪婪淹没。

“妈的!老子的种也敢抢?”他喷着酒气,蛮横地一把推开试图讲理的王校长(王校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背篓里的小豆丁抓去!

“不许动我妹妹!”郝小丽尖叫着扑上去,狠狠一口咬在胡老棍子伸过来的手腕上!

“啊!”胡老棍子吃痛,暴怒地反手就是一巴掌!“啪!”一声脆响,郝小丽瘦小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扇倒在地,嘴角瞬间渗出血丝,脸颊红肿起来,耳朵嗡嗡作响。

“小丽!”蔓蔓妈目眦欲裂,想扑过去扶女儿,却被郝大妈死死拽住胳膊。

“老胡!快!把小的抱走!”郝大妈兴奋地尖叫。

胡老棍子狞笑着,不顾小豆丁惊恐的哭嚎和挣扎,像拎小鸡崽一样,粗暴地将她从背篓里拽了出来,夹在腋下!小豆丁吓得小脸煞白,哭声都变了调。

“放下孩子!”王校长爬起来,厉声怒喝,“光天化日,你们这是抢人!我要去告官!”

“告官?”胡老棍子啐了一口,满不在乎,“老子领自己的闺女回家,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滚开!”他蛮横地撞开试图阻拦的人,夹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豆丁就要走。

“妹妹!”郝小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淌着血,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住胡老棍子的腿,“把妹妹还给我!还给我!”

胡老棍子抬脚就想踹,郝大妈却眼珠一转,拉住了他,假惺惺地对郝小丽说:“郝丽啊,跟妈回家!妈也是为你好!你看**妹都被吓坏了!快跟妈走,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她伸手就去拽郝小丽。

回家?回到那个只有冰冷和绝望的“家”?郝小丽看着妹妹在胡老棍子腋下挣扎哭喊的可怜模样,再看看郝大妈那张虚伪贪婪的脸,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知道,如果她不跟去,妹妹一个人在那个魔窟里,会遭遇什么?她不敢想!

“我跟你们走!”郝小丽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死灰般的决绝,她死死盯着郝大妈,“放了妹妹!我跟你们走!”

“不行!两个都得跟我回家!一个都不能少!”郝大妈尖叫道。

“要么我跟你们走,要么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郝小丽的声音冰冷而疯狂,她指着旁边坚硬的石墩子,“我死了,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奖学金?卖画?做梦!”她太了解郝大妈的贪婪了。

郝大妈和胡老棍子都愣住了。胡老棍子看了看郝小丽那副豁出命去的样子,又掂量了一下腋下哭闹不止的小豆丁,不耐烦地吼道:“妈的!晦气!带这个大的走!小的哭哭啼啼烦死人!先放这儿!改天再来要!”他粗暴地把小豆丁往地上一扔!

“豆丁!”蔓蔓妈和王校长同时扑过去接住几乎摔在地上的小豆丁。

胡老棍子一把揪住郝小丽的胳膊,像拖麻袋一样,粗暴地把她往人群外拖去!郝大妈得意地瞥了蔓蔓妈和王校长一眼,紧紧跟上。

“姐——姐——!”小豆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集市。

“小丽!小丽!”蔓蔓妈抱着小豆丁,哭喊着想追,却被混乱的人群挡住。

王校长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郝小丽被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拖走,消失在人群的尽头。郝小丽没有回头,她死死咬着嘴唇,咬出了血,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即将被折断的芦苇。

郝小丽被粗暴地拖进了一个散发着霉味、汗臭、劣质酒气和食物馊味的破窝棚。这里比当初郝家那间土屋还要肮脏破败,地上满是垃圾和空酒瓶,一张破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唯一的窗户被破布堵着,光线昏暗得如同地狱。

“给老子老实待着!”胡老棍子把郝小丽狠狠掼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他打了个酒嗝,喷着臭气,“听说你会念书?能拿钱?以后你拿的钱,都得上交!听见没?还有那个小的,会画画?下次老子去把她也弄回来!两个都是老子的摇钱树!哈哈!”他狂笑着,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郝大妈凑过来,脸上挤着虚伪的笑,试图去摸郝小丽红肿的脸:“郝丽啊,疼不疼?妈给你揉揉……以后跟着妈,吃香的喝辣的……”

“别碰我!”郝小丽猛地打开她的手,声音像冰碴子一样冷。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但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这里没有灶膛的暖光,没有糊火柴盒的沙沙声,没有蔓爸沉默的刨子声,没有妹妹咿呀的学语,更没有墙上那三颗小小的星辰……只有无边的黑暗、刺鼻的恶臭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郝大妈讨了个没趣,脸色一沉,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跟你那死鬼爹一样倔!”她踢开脚边的空酒瓶,也懒得再装,自顾自地去翻找胡老棍子带回来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半包劣质饼干,狼吞虎咽起来。

日子,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胡老棍子清醒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醉醺醺的。醒了就要钱,要酒。听说郝小丽有奖学金,便逼着她去学校要钱。郝小丽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胡老棍子暴怒,抓起皮带就抽!郝小丽身上很快就布满了青紫的伤痕,但她像哑巴了一样,任打任骂,就是不开口,眼神空洞地望着污秽的屋顶。

郝大妈则像只贪婪的鬣狗,围着郝小丽打转,软硬兼施。

“好闺女,听妈话,去把钱要来,妈给你买新衣裳!”

“死丫头!你是想看着你妈被打死吗?把钱交出来!”

“听说那个小贱种画画能卖钱?王校长给的地址呢?快说!说出来妈去要钱!”

郝小丽置若罔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妹妹。她知道,一旦松口,一旦让这两个恶魔知道奖学金的来源和妹妹画画的“价值”,豆丁也难逃魔爪!她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承受着所有的狂风暴雨。

书包被翻了个底朝天。那本崭新的《新华字典》被胡老棍子嫌碍事,随手扔进了灶膛!火苗瞬间吞噬了郝小丽视若珍宝的知识源泉!她扑过去想抢,却被郝大妈死死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字典在火中蜷曲、焦黑,化为灰烬。那火光,烧毁的不仅是字典,更是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

小豆丁留下的那盒彩色蜡笔和几张白纸,也被郝大妈翻了出来。

“哼,就是这玩意儿能换钱?”郝大妈撇撇嘴,拿着蜡笔看了看,“这颜色倒是鲜亮。老胡,你看这个能当点钱不?”她讨好地把蜡笔递给刚醒酒的胡老棍子。

胡老棍子醉眼惺忪地瞥了一眼,不耐烦地挥手:“破玩意儿!能值几个钱?滚一边去!”他一把打掉郝大妈手里的蜡笔。蜡笔散落一地,被污秽的泥水浸染。

郝小丽默默地看着,没有哭,也没有喊。她只是走过去,蹲下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将那些沾满泥污的彩色蜡笔一支一支捡起来,用衣角擦干净,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蜡笔硌得她掌心生疼,却像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种,提醒着她外面世界的色彩和温暖。

她不能死。她得活下去。为了妹妹,为了那个有灶火、有“麦田”、有她名字重量的家!哪怕身陷黑笼,她心中那点被知识点燃、被家人捂热的烛火,也绝不能熄灭!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闭上眼睛。黑暗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堂屋墙上那张“麦田”涂鸦,看到了妹妹天真无邪的笑脸,听到了蔓蔓耐心的讲解……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心里一遍遍描摹着那个字:家。

小说《尘埃里的种子》 尘埃里的种子第17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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