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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堂的刑堂静室,从来不是好去处。

无窗的厚重玄铁矿壁,哪怕在盛夏三伏也透着渗骨冷意。灵气被特殊的符文阵列严密封锁抽离,浓郁而压抑。呼吸间都是铁锈、霉味以及某种不知名药物残留的苦辛,令人心头沉甸甸,如同坠了铅。能在这里待着的,无论待审还是收押,前程多半已是风雨飘摇、九死一生。

如今,王五——这具被盖着厚厚灰布、如同石头般冰冷僵硬的躯体——便被安置在这样一间静室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两名执法堂弟子面无表情地抬着他进来,动作如同装卸一件易碎的、但又不甚重要的货物,粗砺的双手甚至没有刻意避开那些龟裂硬痂的缝隙,任凭身体触碰铁门发出沉闷的磕碰声。冰冷的布巾被随意掀开一角,露出黑黢黢、布满裂纹的表层和缝隙深处那抹诡异的青灰色石光,旋即又盖了回去。

“晦气!”一名较为年轻的弟子低声啐了一口,下意识搓了搓手指,仿佛刚才抬过的东西不是人,而是一截刚从污秽深涧捞起的、浸满邪气的老树桩,指肚都沾上了莫名的阴寒。旁边年长些的虽未明言,但拧紧的眉头下那双冷漠的眼睛里,也写满了厌恶与避之不及。

他们是执法堂最普通的外门执勤弟子,平日负责看守、押送,见惯了三教九流,自认心志如铁。但王五此刻的状态,超出了他们对“人”的认知。那感觉不是毒,不是伤,而是一种……彻底的异化,一种由血肉向冰冷石质转化的死寂过程。冰冷、沉重、毫无生机脉动,却又隐隐透出令人不安的异质光芒。看守这样的“东西”,不是职责,更像是一种沾染污秽的苦役。那层盖着的灰布,与其说是遮掩,不如说是他们心底最后一丝“眼不见为净”的脆弱防护。

门沉重地合拢,“咔哒”一声落下巨大的暗金铜锁。世界被彻底隔绝。外面隐约传来铁索在地面拖行的哗啦声,渐行渐远。两名弟子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像逃离瘟疫源头。

静室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除了呼吸——如果王五那微弱到几乎停滞的气息也算的话——就只剩石壁自身散发出的、永恒不变的阴冷。那青灰石质在绝对的黑暗中,反而透出更加微弱的、几乎无法被视觉捕捉的黯淡光晕,如同沉睡在深海的某种未知矿物的核心。龟裂的黑色硬痂缝隙深处,淡金色光点依旧在艰难地、顽强地跳跃、明灭。每一次光点的试图放大,都像是在粘稠凝固的血浆里吹起一个艰难的气泡,紧接着又被无边无际的绝望重压碾碎、缩回原状。

挣扎。

明灭。

挣扎。

明灭。

……

如同一个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诅咒。

时间在这凝固的空间里毫无意义。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瞬。

“咣当!”

铁门上方一个仅供送递饭食的小口被粗暴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光线瞬间从缺口涌入,刺破了静室的黑暗,在布满符文的地面上投下一条明亮的光带。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语调平板:“徐长老谕令,即刻移送‘黑狱’!”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命令。

很快,门被重新打开。这次进来的不是之前的两名弟子,而是四名全身包裹在铁灰色制式精铁甲胄里的、如同冰冷雕像般的刑堂正式弟子。厚重的面具覆面,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沉默而高效地走向石板地上的“货物”。

为首那名甲士扫了一眼灰布下的轮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并未像之前弟子那样避讳嫌弃,只是略顿半秒,随后对同伴做了个手势。四人各自抓起灰布的一角——两人的手臂穿过王五僵硬蜷曲的腿弯——同时发力,将他如同一段造型奇特的沉重石料般抬了起来。

身体的晃动触碰了龟裂纹。静默的躯壳内部,那些挣扎的淡金光点骤然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被惊醒的星辰!原本缓慢艰难的光点运动节奏被强行加速,每一次明暗转换都带着痉挛般的抽搐!它们不再仅仅是明灭,而是在每一次亮起时,都短暂地化为了极其纤细的、由纯粹光亮构成的丝线,试图在凝固的“石质”深处艰难地游走、连接!

但——

“走!”低沉的命令从面甲后发出。

四人步伐整齐稳定地向外移动。

每一次抬步落地,轻微的震动顺着四人精铁臂铠传递到王五的躯壳。

每一次震动,都让那刚刚凝练的、脆弱的光丝瞬间断裂、溃散!如同被无形的手指一次次掐灭!

光点剧烈颤动,旋即被迫更深地蛰伏回青灰色的石质深处,亮度急降!那最后一点微弱但持续的生机脉动,似乎也在这冰冷的搬动中被强力抑制、进一步压缩、向着彻底的寂灭滑落!

连挣扎的迹象都几乎要被碾碎!

冰冷、坚硬、沉重。

王五的身体,在精铁臂铠的夹持下,真的如同一块被开采出来的、等待着被运往不知名深处压路机下的……顽石。甲士们沉默前行,灰布随着步伐微微起伏,缝隙中偶尔一闪而过的青灰石色光泽,在这昏暗的廊道里,像不详的鬼火。无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精铁甲片摩擦撞击的冰冷声响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

很快,他们抵达一座深藏于地底、仿佛整座山体被掏空而建的巨大山腹刑堂广场。广场中央,赫然停着一辆造型奇特的马车。

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囚笼!

巨大的、暗沉无光的玄铁铸造车体,看不到一丝木质的痕迹,粗大的铁骨在外部扭曲盘结,仿佛巨兽**的狰狞肋骨,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散发着幽暗微光的符文。这些符文在静止状态下也流淌着肉眼难辨的微光轨迹,隐隐形成一个禁锢空间的力场。车厢几乎完全密闭,只有接近顶部的地方才开有拳头大小、以更加细密符文封印的狭窄观察孔(同时也是投送食物和清理秽物的通道)。宽厚异常的铁轮紧紧嵌入铺满广场的、同样是玄铁矿石碾碎铺就的轨道凹槽里。

这才是刑堂真正重器——押送极度危险、需要绝对物理禁锢与灵力封锁的囚犯之用的“铁狱囚车”!其自身就是一座强大封印阵法的载体!能隔绝一切气息、灵力波动,甚至能够干扰低阶修士的神识探测!

四名铁甲刑士停在囚车旁。囚车那由整块精金锻造、刻满符文的厚重舱门无声向上滑开,露出内部同样森冷、布满枷锁铁环的狭小空间。

铁钩挂起灰布一角,甲士们动作迅捷,将王五那沉重的躯壳小心(或者说,只是为了不磕碰铁壁)地送入那精铁铸就的冰冷监牢。

舱门轰然落下!

“咔哒!咔哒!咔哒!”

三道更粗的玄铁门栓带着足以锁死山岳的力量依次扣紧!

囚车表面蚀刻的那些巨型符文骤然亮起,如同通电的线路板,幽蓝色的光芒流转开来,沿着复杂的线条和节点奔涌不息!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半透明能量罩瞬间形成,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辆沉重的囚车严密包裹!那股源于王五躯体内散发的、微弱而怪异的石质枯寂气息和所有淡金光点的挣扎痕迹,立刻被彻底隔绝在内!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那强大的封印光罩无声地“吞噬”了!

广场上方,不知何时变得厚重的、低矮的铅灰色云层开始堆积,山腹刑堂广场特有的湿冷空气显得格外黏腻沉闷,气压在无形中一点点向下沉坠,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悄然弥漫。

“起程!”负责押运的一名身着墨绿袍服、袖口绣着狰狞獠牙虎首的刑堂执事冷声下令。

四头被驯化、披挂着沉重符篆铁甲的异种龙鳞驽马被刑堂弟子牵至车辕前。这种形似烈马却遍布鳞片的异种妖兽以耐力著称,性情极其暴躁,能拉拽千钧重物。精铁打造的嚼子深深勒进它们的嘴角。

“驾!”

负责御车的刑堂弟子挥动布满倒刺的精铁长鞭,重重抽打在马臀的鳞甲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鞭子显然也是特制的刑器,带出一道幽绿色的火光。

异种驽马剧痛之下嘶鸣咆哮,布满鳞片铁甲的粗壮前腿重重刨地!镶嵌了钢刺的铁蹄砸在玄铁矿石路面上,溅起点点火星!沉闷如擂鼓般的铁蹄踏地声骤然响起!沉重的铁狱囚车被四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拽动!

“嘎吱——咣!!”

车轮与轨道、车身与骨架的巨大金属部件在突如其来的强大牵引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摩擦声和猛烈撞击声!

车身——这整座移动的钢铁牢笼——在起动的瞬间,狠狠一震!

就是这一震!

被牢固禁锢在冰冷铁壁角落里的王五!

那石化僵硬的躯壳内部!

在符文能量罩的强大压制封印下、被物理搬动碾压后已然近乎彻底湮灭的、深埋于青灰石质深处的某个关键节点!

如同被大锤砸击的、深埋于万仞山底、亿万年冰封沉寂的原始水晶!

轰然……炸裂!无形的巨震在绝对死寂中爆发!

嗡——————!!!

一声极低频、极沉重、直贯人心魄深处、带着石质摩擦与断裂破碎质感的重低音!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巨响,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震荡!如同万丈巨峰崩塌前的最后一声叹息!如同大地板块断裂的刹那轰鸣!

这声音只有一丝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分辨的余震穿透了囚车铁壁与封印罩,化为了车厢外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让贴近的空气都产生不规则涟漪般的低沉呜咽。

但它实实在在地爆发了!

伴随着这无声的炸裂!

在囚车内部!

在重压至极限即将彻底熄灭的死寂深渊!在坚硬的青灰石质最深、最核心的地带!

一点针尖大小、沉寂凝固、如冰封亿万年的琥珀石般的淡金光核!

骤然间……爆碎!

并非化为齑粉!

而是如同种子破开坚硬的种皮!

瞬间炸裂喷涌出亿万道比发丝还要细微千万倍的、炽热到极致的、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能量丝线!

这些丝线带着一种疯狂、决绝、渴求重生的本能,在王五石化僵死的身体内部,那已然失去了血肉经络结构的、由纯粹的枯寂死意凝结而成的“石质空间”里——或者说,是在这个即将固化为永恒顽石的躯壳所构成的小型“绝灵石牢”内部——野蛮地、不顾一切地滋长蔓延!

它们刺破层层凝滞的青灰石质!

它们缠绕穿透龟裂的黑色硬痂缝隙!

它们与那遍布车身内外、正在幽蓝运转的禁锢符文能量展开最直接、最狂暴的对冲与……饥渴的吞噬!

王五僵硬的躯体表面,那原本只是偶尔透出细微石光、黯淡死寂的表象,瞬间被强行改变了性质!

无数道细微到极致、却因为纯粹能量凝缩而异常明亮清晰的金色光纹——如同植物根须脉络、如同血管、如同电路、如同先天道韵——在硬痂裂纹的深处、在青灰石质的表层下……疯狂地延展!明灭!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硬生生在冰冷的铁壁和封印罩内掀起一股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能量风暴!

每一次搏动,都强行从周围被锁死的空间里、从那强大的封印能量场中……撕扯、汲取、炼化出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异种能量!

这不再是垂死的挣扎!

这是一股源自枯寂石脉深处被彻底引爆后产生的……灭绝死寂之中迸发出的绝对求生意志!是“石化”这个过程本身带来的最终异变!

这股意志蛮横、不顾后果!它不再满足于在死寂中维持一点点可怜的平衡,而是要冲破这沉重的石质牢笼,哪怕将自身也彻底焚尽!它以枯石为引,主动汲取着所有禁锢它的力量!

枯寂石脉,正在以其极致死寂的本质……转化为最霸道的求生之引!

铁狱囚车已然起步,沉闷的铁轮声碾压着玄铁轨道,在空旷巨大的山腹广场中回荡。

车窗外。

天空压得更低。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如同浸透了墨水的巨大棉被沉甸甸地覆盖着整座青峦宗,缝隙间透出令人窒息的憋闷。沉闷得连心跳声都被放大了数倍。空气中的水汽饱和粘稠,几乎能攥出水来。

小说《凡人流:我靠三面板逆伐仙途》 凡人流:**三面板逆伐仙途第18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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