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沉入珊瑚海

从“彩虹道”走出来，沿着苍茫的天和街边的海岸线，可以慢慢走到一片海边。

细碎的鹅卵石小路，清幽的风，天边被晚霞渲染得如诗如画。

这里是我和林朵开的“秘密花园”，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珊瑚海。林朵开是我的好朋友，

小时候我们俩一块饼两个人分，一个凳子两个人坐，一张床两个人睡。

我们常常去买一毛钱一根的盐水棒冰，或者一大罐水果糖，坐在房间里，分来分去。

我们把水果糖的糖纸收集起来，贴在玻璃上，让它变成美丽的装饰。

我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相亲相爱的两个小孩。林朵开爸爸和我爸爸都是跑海运的，

一年最多回来两次，我们那里的孩子，要么就是随父母上船，要么就是在岛上等父母回来。

我和林朵开，永远是手牵着手站在海边，望着碧蓝的海，等爸爸的归来。

所以我们给我们常去的那片海滩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珊瑚海，

因为我们都觉得珊瑚是最美丽的生物，最珍贵的宝石，最幸运的名词。

我们守住这一片珊瑚海就像守护我们小小的如珊瑚一般珍贵的友情。

林杂开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我，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她就冲上去和别人厮打成一团，

耳边呼呼而过的，只有从远处传来的海风，鼻间满溢的是林朵开在风中散发的甜腻香气。

林朵开每次坐在鹅卵石上望着海的时候，眼神总是特别苍茫和荒凉。

我不知道她这个眼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小小的身体里过早地注入了不属于她的成熟和早慧。我和林朵开，一个柔弱，一个坚强。

我的柔弱，是因为林朵开会保护我。而林朵开的坚强，是因为她要保护她内心的柔弱。

林朵开的妈妈在她十岁的时候耐不住寂寞和别的男人走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有三百天都在等待，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做得到的。她把林朵开放置在我家，

还在她的书包塞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用牛皮信封装好。林朵开看着她妈妈走得那样匆忙，

连回头都没有，她转头问我说陆家欣，我是她生的吗？林朵开知道她妈妈要走，

她很平静地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摸着那个牛皮信封。

我从家里的冰箱里拿出一大盒冰激凌给她，她大口大口地把冰激凌塞进嘴巴里，

脸上始终保持牵强的笑容。我说，林朵开，你哭呀，你倒是哭呀。林朵开倔犟地摇头说，

哭是你的权利，不是我的权利。所以那天我哭了，我想把林朵开的悲伤一起哭完，

房间里的绿色吊灯把她的脸照得通透而又模糊，

我在她眼里再也看不到小时候买糖果奔跑的童真。在那一瞬间，

我在林朵开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坚强和一种悲伤。那真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

那天晚上我抱着林朵开瘦弱的身子，她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

她的声音像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她说陆家欣，妈妈明明说过我和珊瑚一样珍贵。

为什么她还是走了呢？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林朵开，我摸摸她柔顺的头发，我说。即使她走了，

你还是我们珊瑚海里最珍贵的珊瑚。林朵开睡着了，夜里我起床的时候，

看到林朵开的眼角有一滴很晶莹的眼泪，透明圆润地挂在她的眼角，在黑夜里熠熠发亮。

那么让人心疼。  林朵开妈妈走了之后，她一直都居住在我们家的老房子里，

林朵开的爸爸把林朵开寄养在我们家。每个月把林朵开的生活费打在妈妈的账户上。

所有人都说妈妈有两个女儿，我和林朵开越看越像双胞胎。

我觉得那是不熟悉我们的人才会说的话，真正看清我们内心的人，

会发现我和林朵开一点都不一样。只有唐飞发现了我们的不同，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蹲在我的跟前，抓着一只受伤的小鸟。小鸟停在他宽阔的手心上，那样安全又有依靠。

他的眼角有温柔而温润的光。从风的那端斜斜地吹开在他的眉心，他是干净而又舒服的少年。

我紧张地躲闪他的目光。那天他打伞问我要不要遮，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雨就落下来了，

他把伞撑起来说，这下你不想打伞也不行了。嘴角是好看的笑。

就是那样一个笑容我就沦陷了，烟雨蒙蒙，少年的眼睛里有温柔的情愫，

我想我的灵魂就这样被他吸走了。我们并肩走回家，在半路上遇到打伞出来的林朵开，

她的小碎花蓝色裙子在兩里显得更轻盈美丽，唐飞看到她的时候，眼睛明亮，有片刻的恍神，

林朵开冲他笑了一下，看着我说。小东西，你有男朋友了？我的脸烧到耳后根，

拍着林朵开说，不是的，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林朵开爽朗地笑，把我从唐飞的伞下接过来，

她对唐飞说：你好，我是陆家欣的姐姐林朵开。

那天唐飞同时从林朵开嘴里听到我和林朵开的名字。他一下子收获了两个青春花季少女的心，

他望着林朵开，慢慢地在嘴边念她的名字，林朵开，林朵开。像一串好听的音符回荡在雨中。

林朵开拉我走进楼道之后，转头看到唐飞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就笑了，对我说，小东西，

你的男朋友真是可爱。我和林朵开狡辩唐飞不是我的男朋友，林朵开不相信。

晚上她躲在我的被子里和我说话，我们看着漆黑的夜，把手握在一起，林朵开的手很温暖，

能把所有的温度传达到别人的身上。她说，小东西，你那个唐飞，长得还真好看。

我只是在夜里轻轻地笑了一下，把笑容隐没在黑夜之中我知道，唐飞在见到林朵开之后，

就不会再望到有我的地方，可是我不会怪林朵开，因为，爱一个人，是没办法预料结果的。

关于唐飞，所有的话题都来源于他的话剧。唐飞是学校话剧社的小导演，

话剧社是学校的新社团，唐飞是第一任社长。唐飞刚上高一的时候，

在杂志上刊登的一个故事引起轰动，所以他就把故事改编成了一个话剧，找了几个人来拍，

还有一个负责老师。那时候景安刚举办一次高中院校的话剧比赛，唐飞的作品顺理成章，

成了大家排练的剧本。我其实在很早，就听过唐飞的名字，校报上最有内涵的故事。

市报上行云流水的小诗，都是出自唐飞的手，而他，总穿水蓝色衬衫挂白色的校服领带，

站在人群中，隐约地从眉心传出清冷。他不算特别出众，没有优异的成绩，

也没有优渥的家世，他有的，就是才子般的气质，独树一帜。所以即使我很早就注意到他，

可是每次都远远地看着他，不敢走近。大概应了那句话，近情情怯。乃是小女子的通病。

唐飞话剧社招女主角的时候，我和林朵开都去了，林朵开是陪我去的，但是她被选上了。

我看到唐飞看到林朵开的目光，话剧社狭窄的空间里，紫罗兰的灯光，

唐的眼睛里有一丝的紧张，他说，林朵开，你好。林朵开把我放到唐飞身边说，

以后你要好好照顾我家小东西。唐飞这一次才和林朵开解释，我不是陆家欣的男朋友，

我单身。他急着和林朵开解释，怕林朵开误会，我在旁边点头，说：朵开，

我和你同一天认识他，他那天只是送我回家。林朵开这下才有点相信，望着我，望着唐飞。

唐飞笑了笑说，林朵开，你真可爱。那天的细枝末节我其实不是记得太清楚，

大抵都是别人的风花雪月，我只是一旁的见证者，

我从话剧社出来之后沿着校园的合欢树道慢慢穿行，心情是从未有过的低落。骄阳似火，

我额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在干裂的地板上。有人骑着单车撞了过来，我和他双双摔倒在地，

我擦破了手，手臂上的血汩汩地冒出来，我皱紧了眉头，撑着身体要站起来，

迎上一个男生歉意的目光，他戴了金丝眼镜，精致的五官，比女生还细腻的皮肤，

个头高高的，笑的时候阳光灿烂。他说，同学，你有没有事？我摇头，捂着手，自己走。

他跟在我旁边说，你确定没事吗？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你说句话啊，

你不说话我怕你有内伤。血从我的指缝间涌出来，滴在上，

干裂的地板像吸收我的汗一样吸收我的血，我一点都不觉得疼，我坐到他的自行车后座上，

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讲。他好像领悟到我的眼神，载着我去了校医院。我再也不惧怕生人，

因为我知道，林朵开很快要和我告别，我要学会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陌生。

在校医院的时候，医生对男生说，杨弋，这位同学没事，不用担心。我坐在校医院的子上，

正好看到唐和林朵开走在校困里，他们肩并肩的时候，像花海开成了一片，

两个都有独特气质的人，那么融合地站成了一对。我的眼神恍惚，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那个叫杨弋的男生走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出去，意味深长地说。

原来你不开心的原因是这个啊。我瞪他，谁不开心了。你才不开心。

杨弋突然站在那里哈哈大笑，说，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我就想我们学校怎么能收残障人士呢。我从树上跳下来，急匆匆地往外走，

我才不屑和他这只金丝雀说话。我回家的时候，林朵开和一个女人站在楼下。

林朵开没有说话，是那个女人一直拉着林朵开，林朵开冲她发脾气，脸色铁青，女人很尴尬，

手还是抓住林朵开的衣袖，感觉那么卑微。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漂亮的脸，

虽然有些苍老，但掩不住曾经的芳华，那是林朵开的妈妈，林朵开甩开她的手，拉起我走，

她妈妈在身后忧伤地望着我们。林朵开带我走进一个喧闹的巷子，里面有一间小小的酒吧，

她要了啤酒，一直往嘴巴里送，我说林朵开，你别这样，我们走吧。酒吧的环境真的不好，

烟雾缭绕，妖孽横行。林朵开说，小东西，你先回家，让我喝。我不走。

有男人过来递给林朵开一支烟，林朵开抽了，呛得直咳嗽。我受不了林朵开这样，

我想拉她起来，但是我被她旁边的男人给甩开了，他让几个男人把我赶出门去，

我隔着厚厚的玫红色的玻璃窗，看到林朵开在酒吧里放肆地笑着，我真的很害怕。

我朝外面跑，我想去找救兵来救林朵开。在半路上我遇到刚从学校下自习的唐飞。我说快去，

快去，唐飞。帮我救林朵开。唐飞握住书包袋的手一松，急急忙忙地顺我指的方向跑去，

我跟在唐飞后面，到酒吧的时候，林朵开已经不见了，我们拉了好多人问，

有没有见过林朵开，他们都摇头，他们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根本没有心情理会我们。

我和唐飞疯了一般地在那条街道行走，企图能找到半的半醒在街道上呕吐的林朵开，

可是很可惜，我们都没有看到任何和林朵开相似的影子。最后，

小说《眼泪沉入珊瑚海》 眼泪沉入珊瑚海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