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色婚宴红。铺天盖地的红。龙凤喜烛烧得正旺,烛泪滚烫地堆积在鎏金烛台上,
像凝固的血。大红的锦被绣着繁复的鸳鸯,在我眼前扭曲成一片刺目的血雾。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甜腻得令人窒息,
死死压着我喉间翻涌的、更浓烈的血腥味——那是三年前沈家七十三条人命,
在我记忆里日夜蒸腾的腥甜。我是阿芜。野草般卑贱,也如野草般坚韧的名字。这名字之下,
是镇北侯府新晋的世子妃,沈家灭门血夜里唯一爬出来的孤魂,沈知微。
沉重的凤冠压得脖颈生疼,镶珠嵌宝的盖头遮住了眼前最后一丝清明。我端坐在床沿,
掌心却一片冰凉,袖中那柄淬了“相思断”的匕首,薄如柳叶,冷硬地贴着小臂。
它的名字缠绵悱恻,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这毒,我准备了整整三年,只为今夜,
刺入萧珩——镇北侯萧厉独子——的心口。外面喧嚣的宴乐声浪一阵阵传来,
敲打着紧绷的神经。终于,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带着酒意的喧哗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挥退。
“都退下。”门开了,又轻轻合上。属于萧珩的气息,混合着清冽的酒香,
瞬间侵占了这方被红色包裹的囚笼。脚步声不疾不徐,停在我面前。我的心跳,在那一刹那,
诡异地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三年蛰伏,步步为营,等的就是此刻。指尖在袖中收紧,
触碰到冰冷的刀柄。金玉相击的轻响,是秤杆挑起了盖头的一角。眼前骤然一亮,
跳跃的烛光刺入眼帘。我垂着眼睫,掩住所有翻涌的恨意,
只余下新嫁娘该有的、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忐忑。绣着金线的红色盖头被缓缓挑起,滑落。
萧珩的脸,清晰地映入眼中。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出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柔和。这足以让京都贵女们尖叫的皮囊,
此刻在我眼中,只比地狱恶鬼多披了一张人皮。他穿着同样刺目的喜服,身姿挺拔。
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俯身,靠得很近,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发。“阿芜,”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微哑,“今日,
你终于是我的妻了。”妻?这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沈家七十三口,
连做鬼的资格都被你们父子剥夺了!他靠得更近,微凉的唇似乎要落下。就是此刻!
伪装瞬间撕裂,眼底的冰寒与杀意再无遮掩!“萧珩!”我厉喝出声,
声音尖利得划破满室虚假的旖旎。右手如毒蛇出洞,快得只剩一道残影!袖中寒光乍现,
那柄淬毒的“相思断”,带着我积攒了三年的滔天恨意与全身力气,
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直刺向他左胸心口!“噗嗤——”利刃穿透锦缎,撕裂皮肉,
刺入骨血的闷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新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萧珩的身体猛地一僵,
眼中那点残存的柔和瞬间被巨大的痛楚和一种……近乎了然的震惊取代。他没有闪躲,
甚至没有试图格挡,只是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前倾,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
死死地锁住我,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震惊?痛苦?竟还有一丝……荒谬的释然?
温热的液体,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喜服,那抹红,比我身上的嫁衣更刺眼。
我握着匕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冰冷地,又往里狠狠送了一寸,
确保刀尖已完全没入心脏的位置。毒,也该发作了。
“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大股大股暗红的血沫从他嘴角涌出,
滴落在我同样鲜红的嫁衣上,晕开更深的、绝望的印记。我死死盯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从齿缝里迸出:“这一刀,为我沈家七十三条亡魂!三年前,
你父镇北侯萧厉率兵屠我满门,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曾放过!血债,今日血偿!
”2甜汤之谜恨意像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烧得我指尖都在发烫。沈家大院冲天的火光,
亲人的惨叫,冰冷的尸骸……一幕幕在眼前疯狂闪现。
我几乎能闻到三年前那场大火焚烧皮肉的气息。萧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染红了他苍白如纸的下颌,也溅了几滴在我脸上,滚烫得吓人。
可他脸上,那痛苦扭曲的表情里,竟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极其诡异的笑容。那笑容,
混杂着无边痛楚、难以言喻的苦涩,甚至还有一丝……解脱?他沾满鲜血的手,
不是去捂那致命的伤口,而是猛地抬起,死死攥住了我握着匕首的手腕!力气之大,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用尽了最后的生命。我心头警铃大作,想抽手,
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死死箍住。他抬起头,那双被血丝和濒死的灰败浸染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直直地刺入我的眼底。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更多的血沫涌出,声音嘶哑破碎,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呵…阿芜…沈知微…终于…等到你动手了……”我的心,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果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他嘴角咧开更大的弧度,
那笑容在满嘴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惨烈和诡异。“那你可知…”他喘息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艰难地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何这三年来…你每次…精心准备的‘毒酒’…最后都成了…我案头那碗…你最拿手的…甜汤?
”轰——!仿佛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的天灵盖炸开!
毒酒……甜汤……我精心策划的下毒,每一次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败。第一次在宴席,
那杯混在众酒里的毒酒,被一个“意外”撞翻的侍女打碎;第二次在书房,那加了料的熏香,
他刚显出不适便被心腹匆匆请走;第三次……我混在他日常饮用的清露里的慢性毒药,
第二天竟发现被替换成了无害的糖粉……而他的案头,
确实多了一碗我曾在厨房为老夫人炖煮时,随口提过的家乡甜汤……当时我只当是巧合,
是老天无眼,是萧珩命不该绝!
难道……难道……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惊骇瞬间攫住了我!握着匕首的手,
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要脱力。那冰冷的刀柄,此刻竟烫得烙手!“你…你胡说!
”我嘶声反驳,声音却干涩发颤,底气全无,“猫哭耗子!死到临头,还想乱我心智!
”萧珩看着我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和动摇,那诡异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力道在急速流失,却固执地抬起另一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书房的方向。他的眼神死死锁着我,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嘴唇翕动着,
弱却清晰地砸进我耳膜:“去…看看…书…房…密室…真相…还有…你的…生辰…”“哐当!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终于彻底脱力,沉重地垂落下去,砸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那双曾映着烛光、映着我身影的深邃眼眸,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
凝固着最后那抹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死死地“望”着床顶刺目的红帐。他的身体,
彻底软倒下去,只有心口那柄没至刀柄的匕首,在烛光下闪着幽冷的光,
和他身下不断蔓延开来的、粘稠温热的血泊。满室死寂。
只有龙凤喜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无声地宣告着这场血色婚宴的终结。我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冰雕。
毒酒变甜汤……书房密室……我的生辰……他临死前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每一个字都带着倒钩,狠狠扎进我的脑子,疯狂搅动!我亲手杀了他,
用最决绝的方式报了血仇,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预想中解脱的快意?
为什么心口反而被一种巨大的、未知的恐慌死死攫住?那恐慌甚至压过了大仇得报的激荡,
冰冷刺骨,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目光不受控制地,
死死钉在他最后指向的方向——那扇通往书房、此刻如同深渊巨口的雕花木门。
密室……里面藏着什么“真相”?我的生辰……又意味着什么?那碗该死的甜汤背后,
到底……隐藏着什么?!3密室惊魂萧珩的尸体还温着,
身下那滩浓稠的血却像冰冷的毒蛇,蜿蜒着舔舐我的鞋尖。他最后指向书房的眼神,
那破碎的话语——“书房…密室…真相…你的生辰…”——如同淬了冰的钩子,
死死扎进我的脑子,疯狂搅动。毒酒变甜汤……这三个字像魔咒,
瞬间击溃了我刚刚手刃仇敌、那点强撑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快意。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的心脏,冰冷刺骨,压得我几乎窒息。不!他一定是在说谎!
是临死前的反扑,想让我不得安宁!我猛地后退一步,
仿佛要逃离这具尸体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和那无形的诅咒。
脚跟却绊到了沉重垂落的凤冠,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雕花木门,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响像是惊醒了我。不行!不能留在这里!
无论萧珩临死前的话是真是假,这里已是死地!侯府的侍卫随时可能发现异常!我必须走!
立刻!
他的手指……那固执指向书房的手指……一个疯狂又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去看看。
去看一眼那所谓的密室。否则,这“甜汤”的诅咒会像附骨之蛆,啃噬我一辈子!
我必须亲手戳破他的谎言,用铁一般的“真相”彻底碾碎他最后这点可笑的伎俩!唯有如此,
我沈知微的复仇才算真正圆满!对!就是这样!我要亲眼看看,
他所谓的“真相”是什么狗屁!杀意混杂着一种被愚弄的狂怒瞬间点燃了我。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从那浓烈的血腥味和濒死的眼神里挣脱出来。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
像淬火的刀锋。不能慌,沈知微,你等了三年,不差这一刻!我迅速扫视四周。
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支沉甸甸的金簪上。我扑过去,一把抓起金簪,毫不犹豫地掰断簪头,
出里面打磨得极其锋利的、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细针——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条退路,
上面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与“相思断”同源。将毒针藏入袖中暗袋。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穿着刺目喜服的尸体,心口那柄属于我的匕首还在冷冷地反着烛光。
没有丝毫留恋,我猛地拉开沉重的房门。外面廊下空无一人。宴席的喧嚣似乎已经散尽,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夜色如墨,带着初冬的寒意,瞬间包裹了我。
我提着繁复沉重的嫁衣裙摆,像一抹游荡在侯府深宅里的血色幽魂,凭着三年来的探查记忆,
熟稔地避开值夜的仆役和灯笼的光晕,悄无声息地朝着萧珩独居的东院书房疾行。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一种即将揭开最终谜底的、混杂着恨意与莫名焦灼的亢奋。书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一片漆黑死寂。我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合上门。浓重的墨香和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瞬间冲淡了些许我身上沾染的血腥味。这是萧珩最常待的地方,我曾在这里为他研墨,
整理卷宗,也曾在这里,试图用熏香送他上路。
密室的入口……我记得他有一次处理紧急军报时,
曾无意间触碰过书架第三层那本厚重的《兵策辑要》……黑暗中,我摸索着,
指尖准确地按在那本熟悉的硬壳书脊上。用力一按,没有反应。再按,依旧纹丝不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内衫。难道记错了?还是他在骗我?!不!绝不可能!他临死前的眼神,
那指向这里的动作,做不得假!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书脊边缘细细摩挲。突然,
指腹触到一处极其细微的凸起,与书脊的纹理几乎融为一体。用力按下!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械声响。4头颅真相书架无声地向内滑开半尺,
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暗入口。
混合着陈年尘埃、防腐药草和……一丝若有似无、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岁月深处的血腥气,
猛地冲了出来!我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搅。这气味……这气味竟然与沈家灭门后,
我偷偷潜回已成废墟的旧宅时闻到的、那烧焦尸骸和血腥混杂的气息,
有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萧珩!你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杀意再次汹涌,
瞬间压倒了那丝不适。我拔下发间一根普通的银簪,借着入口透进的微弱天光,
谨慎地探了探阶梯深处——没有机关。不再犹豫,我闪身进入。身后书架无声合拢,
彻底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我扶着冰冷潮湿的石壁,
摸索着向下。密室不大。空气凝滞得如同古墓。黑暗中,我的眼睛慢慢适应。
借着墙壁高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气孔透入的、极其微弱的、不知是月光还是远处灯笼的余光,
我勉强看清了室内的轮廓。正对着阶梯的墙壁前,似乎摆放着一张供桌样的东西。桌上,
端端正正地供奉着一个……玉盒?那玉盒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材质上乘,雕工精细。
一股浓烈的、被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混合着奇异香气的防腐味道,正是从这玉盒中散发出来。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我颤抖着,
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挪向那张供桌。每靠近一步,那玉盒的形状就越发清晰。
那大小……那形状……分明是……“不……”一声破碎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
终于站定在供桌前。玉盒没有盖紧,一道缝隙敞开着。
面静静安放的……是一颗经过特殊防腐处理、面色灰败却依旧能辨认出五官轮廓的……头颅!
嗡——!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爹——!!!
”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密室的死寂!我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
膝盖撞击的剧痛远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万分之一!是父亲!是沈御史沈青松的头颅!
他的眼睛紧闭着,眉头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生前的忧愤!那熟悉的轮廓,
那鬓角的微霜……无数次午夜梦回,支撑我活下去的血海深仇,
此刻竟以如此惨烈、如此亵渎的方式,出现在仇人之子的密室之中!萧珩!萧珩!
你这个畜生!你竟敢!你竟敢将我父亲的头颅……供奉在此?!是战利品吗?!是炫耀吗?!
还是日夜欣赏你的“杰作”?!!!无边的恨意和极致的悲怆如同火山爆发!我猛地抬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颗头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血管里疯狂咆哮!就在这极致的悲愤与疯狂中,
我的目光扫过供桌,扫过玉盒旁边。那里,
还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陈旧的紫檀木匣。
我的生辰……萧珩临死前的话鬼魅般在耳边响起。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我颤抖着伸出手,
沾满父亲和我自己鲜血的手指,无比僵硬地,打开了那个木匣。没有机关。
里面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纸笺。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松墨香气,
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地钻入我的鼻腔。这墨香……是父亲最爱的徽州古墨!只有他用!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抖着手,近乎粗暴地将那纸笺展开。
微弱的、摇曳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吝啬地洒在纸笺上。纸笺顶端,
是三个清晰端正、力透纸背的篆字——婚书。下面,
一行行熟悉的、清隽刚劲的、刻入骨髓的字迹,如同带着倒刺的钢鞭,抽在我的灵魂上!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今有沈氏女知微,温良恭谨,
萧氏子珩,品性端方。」「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愿吾女知微与萧氏子珩,永结同心,
白首不离。」「谨订此约。」落款:「沈青松手书」
期:大胤景和二十七年九月初三景和二十七年……九月初三……我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这个日期……这个日期……清清楚楚地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5婚书惊变那是在沈家灭门……整整三个月之前!是父亲最后一次休沐,
带我去京郊枫叶山赏秋的日子!那天他心情似乎格外好,还破例允我喝了半杯温过的桂花酿!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在那一天……写下我和萧珩的婚书?!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从未!伪造的!一定是萧珩伪造的!他处心积虑!
他用我父亲的头颅做幌子!用这假造的婚书来羞辱我!来为他自己的死寻找一个可笑的借口!
对!一定是这样!我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薄脆的纸张几乎要被撕裂!冰冷的恨意重新压倒了那瞬间的混乱和动摇。骗子!都是骗子!
连死了都要设下这样恶毒的陷阱!“萧珩!你休想!
休想用这种东西……”我对着冰冷的空气,对着那颗父亲的头颅,嘶声低吼,
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恨毒。然而,就在这嘶吼的余音尚未散去,
就在我试图将这荒谬的婚书撕得粉碎的瞬间——“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头顶传来!整个密室都仿佛随之震动!是书房的门!
被人用极其恐怖的力量从外面狠狠踹开了!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
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席卷而下!
一个高大、魁梧、如同地狱魔神般的黑影,携着门外灌入的冰冷夜风,
堵在了狭窄的阶梯入口处!烛光在那人身后晃动,
勾勒出镇北侯萧厉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狰狞的脸!他鹰隼般的利眼,
瞬间就锁定了跪在供桌前、手中还攥着染血婚书、脸上泪痕与血迹交错的我!以及,
我身后供桌上,那在昏暗中幽幽发光的玉盒。萧厉的目光扫过玉盒,瞳孔骤然收缩!随即,
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钉在我身上,几乎要将我凌迟!
他看到了我嫁衣上大片大片暗红的、属于他儿子的血迹,看到了我此刻狼狈又疯狂的模样。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震得密室石壁嗡嗡作响的咆哮,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轰然炸开:“沈知微——!!!你这**!竟敢弑夫!!!”萧厉的咆哮震得密室石壁嗡鸣,
杀气压得我肺腑欲裂。他魁梧的身躯堵死阶梯,鹰目赤红,腰间佩刀已然出鞘半寸。
没有思考的余地!在他扑下的瞬间,我猛地抓起供桌上沉重的玉盒,
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他面门!萧厉本能挥臂格挡。“哐当!”玉盒碎裂,
防腐药液混着灰尘四溅!就是现在!我像离弦的箭,趁他视线受阻、动作微滞的刹那,
矮身从他挥臂的空隙中疾冲而过!肩膀狠狠撞上他肋下,借力向上猛蹿!“**!休走!
”萧厉怒吼,蒲扇般的大手带着腥风抓向我后心!冰冷的恐惧直冲天灵盖!我头也不回,
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向后一甩!那根淬了剧毒的断簪金针,带着破空尖啸,直射他咽喉!
萧厉反应极快,偏头急避!毒针擦着他颈侧掠过,钉入石壁!趁此一瞬,我已扑到阶梯顶端,
狠狠拍下书架内侧的机括!沉重的书架带着轰鸣急速合拢!“轰!”几乎同时,
萧厉狂暴的拳风砸在将将合拢的书架背面,发出沉闷巨响,木屑纷飞!书架剧烈摇晃,
却终究卡死。“沈知微!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萧厉野兽般的咆哮被隔绝在厚重的木石之后,闷闷传来,带着滔天恨意。
我背靠冰冷震动的书架,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嫁衣,心脏狂跳如擂鼓。不能停!
书架挡不住他多久!我冲出书房,撕掉碍事的沉重外袍嫁衣,仅着单薄中衣,赤足狂奔!
“来人!有刺客!世子妃杀了世子!封锁全府!格杀勿论!!!
”萧厉冲破书房的咆哮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侯府死寂的夜空!“捉拿刺客!”“保护侯爷!
”“封锁所有出口!
”6逃亡之路四面八方响起侍卫的厉喝、急促的脚步声、兵刃出鞘的铿锵声!
灯笼火把如同鬼眼,从各个角落亮起,迅速汇聚成流,向我所在的东院包抄而来!前路已绝!
后路是暴怒的萧厉!我毫不犹豫,猛地折身扑向最近的一扇雕花木窗!“哗啦——!
”脆响声中,我裹挟着碎木残屑撞入冰冷的夜色!尖锐的木刺瞬间划破手臂和小腿,
**辣的疼,却远不及求生本能强烈!落地一个翻滚卸力,我毫不停顿,
像一抹融入暗影的幽灵,凭借着三年探查刻入骨髓的府邸地图,
在假山、回廊、花木的阴影中疾速穿行!身后追兵的呼喝、火把的光影紧咬不放!好几次,
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背掠过!箭矢钉入身旁的树干,尾羽嗡嗡作响!“在那边!
围住她!”一队侍卫从前方的月洞门包抄过来!前后夹击!我瞳孔骤缩,猛地刹住脚步,
目光急扫——右侧是高墙,左侧是……引活水入府的荷花池!寒冬腊月,池面结着薄冰!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没有退路了!“束手就擒!”侍卫头领的刀锋闪着寒光,
步步紧逼。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小说《甜汤弑》 甜汤弑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