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引魂,相见不识】永安二十七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沈清辞跪在乱葬岗的雪地里,
指尖抠进冻硬的泥土,将那截染血的胫骨从尸堆里刨出来时,指节已经冻得失去知觉。
她将骨头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呵出的白气落在骨头上,瞬间凝成霜花。“阿砚,
我来接你了。”她轻声说,声音被风雪撕得粉碎。三年前,镇北将军谢砚战死沙场,
尸骨无存。唯有一支他随身携带的骨笛,被副将带回,交到了未过门的她手上。
那笛是用沈清辞指骨所制,笛尾刻着个小小的“砚”字。沈清辞是个“养骨人”,
能以血饲骨,唤回残魂。这三年来,她走遍战场遗迹,一点点拼凑他的骸骨,
如今只差这截胫骨,便能凑齐整副骨架。回到城郊破庙,她点起油灯,
将胫骨与其他骸骨拼在一起。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那具残缺的骨架上,泛着青白的光。
她割开手腕,让血滴在骨笛上,低声念起养骨人的咒文。骨笛忽然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骨架指尖的骨节微微动了动。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快——他要回来了。
可当那团凝聚的白雾渐渐化出人形时,她却愣住了。男子穿着谢砚的铠甲,
面容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只是眉眼间没有了往日的暖意,只剩一片空洞的茫然。他看着她,
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石:“你是谁?”养骨术只能唤回残魂,
却留不住记忆。沈清辞捂住嘴,将哽咽咽回去,笑着说:“我是沈清辞,是……你的故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具骨架,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却没再追问。
沈清辞将他留在身边,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阿骨”。她教他说话,教他握笔,教他认药草,
却从不提谢砚的过往。她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重逢,哪怕他早已不记得她。
阿骨学东西很快,只是性子冷,唯独对那支骨笛格外执着,整日攥在手里。沈清辞以为,
这样也好。忘了过去,或许他能活得轻松些。直到那天,她去镇上买药,
回来时看见破庙里多了个穿锦袍的男子,正拿着一幅画像,对阿骨说着什么。画像上的人,
正是谢砚。锦袍男子是谢砚的副将秦风。他看见沈清辞,眼中闪过震惊,
随即化为悲愤:“沈姑娘,你竟用邪术将将军的魂魄困在这副残骨里!你可知人鬼殊途,
强行留他,只会让他魂飞魄散!”阿骨握着骨笛的手猛地收紧,看向沈清辞的眼神里,
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不是的,阿骨,你听我解释……”沈清辞想抓住他的手,
却被他避开。他后退一步,骨笛的尖端对着她,声音里带着疏离:“你到底是谁?我是谁?
”沈清辞的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他眼中的陌生,忽然明白,有些记忆,
不是想忘就能忘的,而有些重逢,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血饲骨笛,
情根深种】秦风带来了谢砚的佩剑,剑鞘上刻着“保家卫国”四个字。阿骨握住剑柄的瞬间,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烽火连天的战场,断裂的长枪,还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在城楼上对他挥手,笑得眉眼弯弯。“清辞……”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沈清辞在他身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知道,属于谢砚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回笼。可她不敢让他记起来,谢砚的魂魄本就残缺,
强行唤醒记忆,只会加速他的消散。那晚,阿骨发起高热,浑身滚烫,
嘴里不停喊着“清辞”。沈清辞守在他身边,将自己的血滴进他嘴里。养骨人的血能安神,
却也像毒药,喝得越多,魂魄与骸骨的联系就越紧,离不得她半步。她不敢告诉他这些,
只在他退烧后,轻声说:“以后别再碰那剑了。”他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
眉头微蹙:“你的血……”“我的血能治病。”她笑着掩饰,将手腕藏进袖子里,
“小时候师父说的。”他没再追问,只是从那天起,骨笛吹得更勤了。有时是在她捣药时,
有时是在她缝补衣裳时,笛声里渐渐有了暖意,不再是先前的凄切。沈清辞的身体越来越差。
养骨人本就阳寿短,她这三年来以血饲骨,早已油尽灯枯。夜里咳得厉害时,
她会躲到破庙外的雪地里,咳出的血落在雪上,如梅盛开。阿骨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将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披在她肩上。“为什么总是瞒着我?”他问,
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执拗。沈清辞转过身,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笑了:“阿骨,
等开春了,我们去江南好不好?那里没有雪,有你喜欢的桃花。”他盯着她,
半晌才点头:“好。”可开春的消息,是随着敌军压境的战报一起来的。秦风再次找到破庙,
跪在阿骨面前:“将军,边关告急,将士们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
”阿骨握着骨笛的手猛地一颤,脑海中又闪过那些烽火画面。他看向沈清辞,
眼神复杂:“我必须去。”“不要去!”沈清辞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谢砚已经死了,
你现在是阿骨,不是什么将军!”他掰开她的手,动作很轻,眼神却冷得像冰:“我是谢砚。
”沈清辞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师父临终前的话——养骨人最忌动情,动情者,
终将被所养之骨反噬,魂飞魄散。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里面是一枚唤魂符——养骨人若将心头血滴至这唤魂符上,可换所养之魂彻底归位,
代价是自己永世不得超生。她原本想,等她和阿骨去了江南,
便用这唤魂符将阿骨所丢那一魂唤回来,就算阿骨彻底忘记自己,也心甘情愿。可现在,
他要回去做谢砚了。她一直都知道,阿骨只是她用来欺骗自己的借口,
她以为只要谢砚在身边就足够了,可阿骨终究不是阿砚。她拿起唤魂符,贴在自己心口,
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阿砚,你一定要活着回来。”【骨碎灯灭,
魂归无途】谢砚重回战场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萎靡的军心振奋起来。
大家从未怀疑为何将军死而复生,只知道国家终于有希望了。他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将军,
只是眉宇间的冷冽更重了些,腰间除了佩剑,还挂着那支骨笛。沈清辞还是跟来了,
跟在谢砚看不见的地方。沈清辞跟着军队的后勤营,一路向北。她不敢让他看见,
只在他受伤时,偷偷将自己的血混进药里,托军医送去。她的身体越来越虚,
咳嗽时咳出的血越来越多。有次在河边清洗染血的帕子,被秦风撞见。“沈姑娘,
你这是……”秦风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忽然明白了什么,“将军他……”“别告诉他。
”沈清辞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羽毛,“他现在是将军,不能分心。
”秦风看着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眼眶红了:“值得吗?他未必记得你。
”沈清辞笑了笑,看向战场的方向:“他记得骨笛就好。”决战那天,沈清辞站在山头上,
看着下面厮杀的人群。谢砚的红色披风在乱军中格外显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握紧怀里的布包,指尖冰凉。没想到敌军暗袭,眼看那箭就要射向谢砚时,
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箭头穿透她胸膛的瞬间,血也染红了那枚唤魂符。“清辞——!
”她听见谢砚撕心裂肺的喊声。沈清辞倒在他怀里,看见他眼中的震惊和痛苦,忽然觉得,
这三年的苦,都值了。“阿砚,你的魂……”她从怀里掏出那枚符纸,塞进他手里,
“现在……齐了。”他抱着她,浑身都在抖,眼泪落在她脸上,滚烫得像火:“我记起来了,
清辞,我全都记起来了……”他记起了永安二十四年的桃花宴,他对她说“待我凯旋,
便十里红妆娶你”;记起了他出征前,她将那支骨笛塞进他手里,说“此笛护你,
如我在侧”;记起了他中伏那天,最后望见的城楼上,那个穿红衣的身影,如火焰一般耀眼。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她看着他,笑得很轻:“阿砚,
我给你做了盏灯……”她怀里的布包散开,露出一盏用指骨制成的灯,灯芯是她的一缕头发。
那是养骨人最后的秘术——烬灯,以骨为架,以发为芯,以魂为油,能照亮亡魂归途,
小说《夫人别等了,将军已经死了》 夫人别等了,将军已经死了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