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你们都满意了？

1.雨声敲打着医院的窗户，许安宁蜷缩在病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照片里，

父亲、母亲和妹妹安雅在高级餐厅里笑容灿烂，庆祝安雅又一次挺过心脏复查。

照片中没有她——上周的家庭聚会，她因为堵车迟到，到达时家人已经拍完合照开始用餐了。

"32床，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护士推门而入，声音带着几分怜悯，

"医生想和家属谈谈..."安宁轻咳两声，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可以直接跟我讲。

"林医生推了推眼镜："许**，你的心肌炎已经发展到晚期，

心脏功能严重衰竭...恐怕..."她听不清医生后面的话，耳边嗡嗡作响。

窗外雨更大了，她想起上周冒雨给安雅送药，回家后高烧不退。当时程墨打来电话，

却是询问安雅的药有没有按时送到。"能联系一下您的家人吗？"林医生问。

安宁报出母亲的号码。电话接通后，她听见母亲压低的声音："安宁？安雅正在做检查，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什么？住院？你自己处理吧，安雅这次复查结果不太好，

程医生说要特别注意..."电话挂断了。

林医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要不...联系其他家属？""不用了。"安宁勉强笑了笑，

"我签过器官捐献协议，对吧？如果...如果我的心脏适合我妹妹，请优先考虑她。

"林医生震惊地看着这个年仅25岁的女孩，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疲惫。

第五次被推入抢救室时，许安宁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的意识漂浮在身体上方，

看着医生护士围着自己忙碌。气管插管让她无法说话，只能通过眨眼睛回应医生的提问。

"血压持续下降！""上肾上腺素！""准备电击！"各种医疗仪器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

像一首诡异的交响乐。安宁模糊地想，这大概就是死亡的前奏曲吧。窗外雨声渐大，

雨滴拍打在ICU的玻璃窗上，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安宁想起小时候，

每次下雨天安雅心脏病发作，全家人都会围在妹妹床边。而她发烧到39度时，

只能自己爬起来找退烧药。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医生的神经。

他再次查看许安宁的病历——25岁，病毒性心肌炎晚期，左心室射血分数只剩28%。

这个数值意味着，那颗心脏随时可能停止跳动。"还是联系不上家属吗？"林医生问护士。

他手里捏着病危通知书，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无意识揉出了裂痕。

护士摇摇头："父亲电话正在通话中，母亲说..."她犹豫了一下，

"说在陪小女儿做检查，晚点再过来。"林医生望向玻璃窗内的病房。安宁侧躺在病床上，

瘦削的背部凸起一节节脊椎骨，像一串即将断裂的佛珠。

她正盯着手机屏幕——那是张全家福，父母和虚弱的妹妹在迪士尼乐园笑得灿烂，

而拍照的人显然被永远留在了镜头之外。"我来打。"林医生掏出手机，

直接拨通了紧急联系人里"父亲"的号码。电话接通瞬间，欢快的背景音乐先于人声传来。

一个中年男声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背景音里还能听见女生撒娇的声音："爸爸做完手术我要吃棉花糖！""许先生，

您女儿许安宁病情恶化，需要立即签——""知道了知道了，

"对方打断他低声说"昨天不就说观察两天吗？我这边正陪安雅复查呢，她刚做完心脏造影，

哭得厉害..."林医生看见病房里的安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顺着氧气面罩边缘渗出。

他提高音量："您大女儿现在情况非常危险！"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关门声，

像是手机被转交给了别人。一个女声接起来："医生啊，安宁从小就爱小题大做。

你给她开点退烧药就行，我们安雅这边——""她需要体外膜肺支持！

"林医生几乎是在吼了，"如果不马上签字手术，活不过今晚！"漫长的沉默后，

安雅刚做完检查怎么能离人""那丫头肯定又装病"...最后是母亲妥协的叹息："这样，

您把通知书拍照发微信，我电子签名。"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安宁的指尖泛出青紫色，像枝头将死的花苞般蜷缩起来。护士冲进去掀开被子，

病号服下心前区的皮肤已经呈现出可怕的紫绀。2.电话被挂断了。最后的忙音中，

林医生看见安宁伸出枯枝般的手，艰难地拽下了氧气面罩。睫毛颤了颤，

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她早就习惯了。父母的电话永远占线，永远在忙，

永远在陪妹妹做检查、哄妹妹吃药、带妹妹复查……她从小到大，生病时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急性肠胃炎，自己叫救护车；现在，连病危通知书，也得自己签字。她的嘴唇蠕动着，

他俯身才听清那是："...算了，我自己签吧"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

重得像一生所有失望的总和。伸手去接那张纸。林医生犹豫了一下："按规定，

这种文件需要直系亲属……""他们没有空。"安宁打断他，声音很平静，

"他们从来都没有空。"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医生想扶她，她却摇摇头，

固执地自己撑着坐起来。笔尖落在纸上时，她恍惚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学写字，

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安宁"两个字。——"安宁，你要乖，要懂事。

"——"妹妹身体不好，你要让着她。"——"你自己可以的，对不对？"她眨了眨眼，

视线有些模糊。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是她这一生，从未被真正接住过。

许安宁。她签下自己的名字，像是对自己的一生，做了一个潦草的告别。医生接过那张纸，

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我们会尽力。"安宁笑了笑，闭上眼睛。

监护仪的警报声还在响，医护来不及动作，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已经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绿线，

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当林医生直起身时，安宁的眼睛还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全家福，

但瞳孔已经散大。那张照片里，妹妹戴着米妮发箍靠在父母中间，而拍照的安宁，

连倒影都没能留在任何人的眼睛里。"患者许安宁，25岁，病毒性心肌炎导致心力衰竭，

于凌晨2:17宣告死亡。"林医生叹了口气。林医生翻开病历本，

目光停在器官捐献协议上。在"特殊意愿"一栏，安宁用颤抖的字迹写着："如果匹配，

请将我的心脏捐给妹妹许安雅。"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落在安宁苍白的脸上。她唇角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仿佛做了一个美梦——梦里，

家人终于围在她身边，只看着她一个人。3.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像一把锋利的刀，

将程墨奔跑的身影切割成碎片。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回荡，急促而沉重，

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神经上。"程医生！许安雅突发心源性休克，

已经推进3号手术室了！"护士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

程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管里仿佛灌了铅，沉甸甸地压迫着他的理智。

安雅的心脏状况比他预想的恶化得更快，这场手术必须马上进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扯松领带，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胸腔里那股窒息的压迫感。

手术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像一片无力的白幡。拐角处，

他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推着轮床的护工。"小心点！"程墨扶住墙壁稳住身形，

呼吸还未平复，余光却已经捕捉到了轮床上盖着白布的人形轮廓。那一瞬间，

他的血液凝固了。白布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纤细，脆弱，

无名指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安宁十岁时为他挡下碎玻璃留下的。

当时她笑着说："你是要做医生的手，不能受伤。""这是？"程墨听见自己的声音，

干涩得不像话。护工压低声音："凌晨走的，病毒性心肌炎，才二十五岁。"他摇摇头，

语气里带着怜悯，"听说家属都在心外科陪另一个女儿，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程墨的指尖颤了颤，几乎要伸手掀开那层白布。他想看看她的脸，

想确认这不是真的——可下一秒，对讲机里传来刺耳的呼叫："程医生！安雅的心率在下降！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转身就要冲向手术室。然而，远处又跑来一个护士，

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供体心脏有着落了！刚好配型成功，已经在准备移植手术！

"程墨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僵硬地转头，

再次看向那个被白布覆盖的身影。"程医生！"护士焦急地催促，"安雅等不了了！

"程墨如梦初醒。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迈开沉重的双腿，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他没有回头。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一阵穿堂风吹过，掀开了白布的一角——安宁苍白的侧脸安静地露了出来，

唇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而程墨，终究是错过了。

3.手术室的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将那个永远沉睡的身影，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无影灯刺眼的白光下，程墨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护士迅速替他拭去，

汗水却很快又渗出来。手术台上，安雅苍白的身躯像一片凋零的花瓣，胸腔敞开着，

那颗畸形的心脏在黏连的组织间微弱颤动。它太小了，

小得让他想起安宁五岁时给妹妹折的纸心脏——当时安雅刚确诊先天性心脏病，

安宁哭着说"把我的心脏分给妹妹一半好不好"。"准备切除病变心脏。

"程墨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机械。手术刀划开心肌的瞬间，一股暗红的血液涌出。

他突然想起十六岁的安宁站在医学院解剖室门口，手里捧着两个保温盒。"程墨，

我给你和安雅都带了鸡汤。"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尝尝，我炖了四个小时呢。

"而他是怎么回应的？"安雅不能喝这么油腻的。"他皱着眉推开饭盒，

"你以后别费这个心了。"现在想来，那天安宁手指上贴着创可贴。她从来不说，

但他早该注意到。"供体心脏就位。"程墨抬头，

看见那颗健康的心脏被无菌袋包裹着送进来。拿过无数次手术刀的手却轻颤了一些，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缝合针带着特制缝线穿过心肌时，程墨的护目镜突然泛起雾气。

他想起医学院毕业那天，安宁偷偷混进礼堂，在他授帽仪式结束时塞来一个手工听诊器。

"以后你就能救很多人的心跳啦。"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却不知道他最想救的，

是她的心跳。"血压稳定，开始复温。"麻醉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程墨轻轻松开主动脉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颗苍白的心脏。

1秒、2秒...第7秒时，心肌突然泛起淡淡的粉色。接着，像被施了魔法般，

心脏开始自主跳动——强健、规律，带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成功了！"助手忍不住欢呼。

小说《她死了，你们都满意了？》 她死了，你们都满意了？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