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傅砚白相识于大学,因为一场设计比赛,我们有了交集,
本以为我们会像其他创业者一样,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没想到爱情还是抵不住时间的诱惑,
也抵不住别人的诱惑,他虽然没有肉体出轨,但精神上的出轨,更不可原谅。
当他再次当众把我的项链用蛮力摘下来时,我知道我们结束了。陪他度过数个四季,
我的青春都是他,我不怨他所做的一切,更无悔。第一次,
他砸了我的工作室说我是商业间谍。第二次,他在夜店抓着我质问为什么背叛他。第三次,
他当众扯断我的项链。而就在那晚雨夜我走出傅家,他疯了一样追出来。
五年后财经头条:傅氏总裁破产入院,床头放着半枚戒指。记者问我是否探望,
我低头摩挲着沙发:“病人需要静养。”傅家老管家颤声说:“您走那晚,
公子跪着拼了一夜碎纸……”正文——冰冷的水晶灯下,空气凝固得仿佛琥珀,
将整个顶层拍卖厅封冻在寂静中。我的肋骨底下那阵熟悉的闷痛又开始了,细密、坚韧,
像有一根早已锈蚀的针在里面缓慢地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扯动陈年的旧伤疤。
我抬眸,越过攒动的人头和矜持闪烁的钻石光芒,目光精准地落在第一排正中央那个身影上。
傅砚白,不知道我们何时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痛恨我,我却依然喜欢。
或许是对少时爱恋的不舍,但这次应该真的要结束了,他的手机屏幕是刺眼的女明星照片,
那个和他有绯闻的女星——刘盼儿黑丝绒的椅背衬着他挺直的背脊,像一柄出鞘的寒刃,
即使在最奢靡浮华的场合,也淬着拒人千里的冷光。他身旁依偎着一个陌生的窈窕身影,
那是刘盼儿,红唇潋滟,指尖一枚鸽卵大小的蓝钻,映衬着她胜券在握的浅笑。
约飘来几声压低的议论:“傅氏新捧的设计师吧……真有手段……”心脏猛地被一只手攥紧,
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肋骨下的那点闷痛骤然尖锐了一瞬——小腹偏下的位置,
那块十年前被滚烫的烙铁意外触碰、留下的扭曲疤痕,似乎又在闷热浑浊的空气里灼痛起来。
第一次误会,是什么时候?是在他那间弥漫着硝烟和绝望气息的顶层办公室里?
他像个失控的暴君,红着眼冲进我堆满设计图稿和模型的工作室,
用价值不菲的红酒杯砸碎了我熬了无数个日夜才烧制出来的瓷胎雏菊。玻璃碎片四溅,
像炸开的眼泪。他声音嘶哑,指控我这个从傅氏设计助理一步步挣扎上来的女人,
竟然是林家安插在他身边最恶毒的商业间谍。
只因那张泄露出去的、最终成就了林氏珠宝下一个爆款系列的设计图,
线条走向与我随手丢弃的一张草稿有着几分诡异的“神似”。任凭我怎么解释,
那双曾经盛满醉人爱意的眼睛,只剩下冰冷的猜忌。“林晚”他当时踩着一地碎片逼近,
声音像碎冰碴子:“我以为你不一样”办公室的门被他摔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徒留我站在那里,任由地上的咖啡污渍蔓延,一点一点洇湿了脚尖。
思绪被展台上骤然响起的洪亮报价声粗暴地拽回。拍卖锤重重地敲响,震得耳膜嗡鸣。
“恭喜9号贵宾!这幅《晨曦》由林晚**慷慨捐赠!”灼热的目光如同聚光灯,
瞬间将我钉在原地。场内响起了礼貌却敷衍的稀落掌声。我强压下喉头的滞涩,
对身边投来的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扯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微笑。这虚伪的名利场,
早已教会我将所有的狼狈都粉饰太平。高跟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向后台交接区。
刚将那幅画作移交给工作人员,一股浓烈的、带着威士忌辛辣气息的冷冽气息就笼罩了我。
“林晚”那两个字被他咬在齿间,沉甸甸地落下,砸得空气震荡。是傅砚白。我没回头,
挺直的脊背像一根不会弯曲的钢条。“傅先生。”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纹。
他几步绕到面前,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几乎将我完全覆盖。
那张英俊的脸上如同覆盖着冰冷的釉,眼底深处却隐隐跳动着阴鸷的火焰。
他身旁的女伴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宛如一朵淬毒的罂粟。“今晚很风光嘛,林大艺术家。
”林盼儿的声音甜腻得发腻,每个字都像小刀,
轻轻地剐着人的神经:“听说‘星辰之泪’的设计你早就卖给傅总了吧?啧,
拿前主顾的东西来充门面做慈善,林**还真是……物尽其用。”她歪着头,
故作天真地眨眨眼。周围的空气骤然更冷了几分。
那些刚刚散开的、准备去取用香槟和甜品的人,脚步悄然停下,
无形的目光再次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黏腻地围拢过来。窃窃的议论如同蚊蚋的嗡鸣。
傅砚白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那目光,
比女伴刻毒的言语更具杀伤力,像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骨头。
肋骨下的那处旧伤猛地尖锐抽痛起来,喉咙里瞬间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咸腥。
我的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死死抵住胃部,指甲掐进柔软的裙料。
那份痛楚是如此熟悉而清晰地将我拉回那个昏暗的深夜——震耳欲聋的音乐中,
舞池变幻的光怪陆离地撕扯着空间。他像一头受伤暴怒的困兽,
浑身散发着酒气与绝望的气息,在一群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簇拥下,
蛮横地冲向我所在的VIP卡座。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我身上,
而是死死锁住坐在我对面那个气质矜贵、姿态松弛的男人——赵叙川。彼时,
这位年仅二十五岁就已掌控赵氏集团半数实权的年轻当家人,
正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的笑意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讲述合作方案。就是这一幕!
傅砚白像被淬了毒的箭射中,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他一步跨前,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毫不顾及赵叙川的身份和他周围瞬间绷紧的保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将我硬生生从沙发上拽起,
踉跄着推搡到冰冷的、镶满钻石的夜店外墙上!“为什么?!!!
”他眼底的血丝狰狞得像干涸的血泊,声音却嘶哑如裂帛,
每一个字都喷吐着刺人的酒精和更深的苦楚,还夹杂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怒:“告诉我!
林晚!为什么连赵家的新主子你也攀?!!
”他指着我身后卡座里那个依然端坐、只是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的赵叙川。
赵叙川身边的保镖立刻围拢上前,但被程砚白自己带来的人强行拦住,两方顿时剑拔弩张。
炫目的彩光在赵叙川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那深邃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审视,
像在看一出闹剧,随即转为彻底的冷漠。而傅砚白,他的世界只剩下被背叛的怒火。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烧穿:“你那么饥渴吗?为了往上爬,
连他姓赵的你都敢勾搭?!你就这么贱?!
”夜店震耳的音乐、保镖的低喝、周围人群的惊呼全部化为模糊的背景音。那一次,
我没有辩解,不知为何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死,只能任由他癫狂地摇撼着,
像一片被疾风撕裂的枯叶。看着眼前暴躁的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身边越来越多的莺莺燕燕。他曾跪在地下说:“晚晚,只要你开口,
只要你开口让我不要找她们,我就不要她们了好不好。
”那晚傅砚白让我在工作和他之间选一个,他说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让我衣食无忧,
可他不明白,不明白我要的什么。那晚我拒绝了他,从那晚开始,我们好像就越走越远了。
那次和赵叙川的会见,在他眼中,我和赵叙川的正常商业接触,
变成了“攀附”与“勾搭”的罪证。炫目的彩光在他脸上疯狂跳跃,
映照出的只有被背叛撕裂的疯狂和痛苦。回忆的痛楚带来一阵眩晕。
展台的灯光似乎在旋转扭曲。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像风暴过后的死寂海面。傅砚白终于开口,声音比这会场的水晶还要冷,
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判定:“不可理喻。”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垂眸,
目光落在我胸口那件唯一还算值钱的首饰上——一枚精巧的白金羽毛吊坠项链,
此刻安静地躺在我礼服的胸前。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冰冷、嘲弄,
夹杂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林晚,你惯会玩这种吊人胃口的把戏。”他伸出手,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扼住了那枚吊坠冰冷的金属羽毛。不是温柔地拂过,
而是带着毁灭性的力道狠狠一扯!“啪!”精致纤细的白金羽毛瞬间被粗暴地从中掰断!
链条崩开,冰冷的金属碎屑溅起细小的弧光,又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周围猛地响起几声短促压抑的惊呼。有人捂住了嘴。空气彻底死寂。
断裂开的半截羽毛从他指缝间滑落,另一半还带着断裂的链子,沉甸甸地挂在我胸前。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下来,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千百道目光化作了实质的针,
密密地刺在我**的皮肤上。断裂的羽毛残骸冰冷地坠在胸前,像一个**裸的耻辱烙印。
那块烫伤疤的位置火烧火燎地痛起来,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它,
像是那块旧伤疤深处埋着的尖针,又开始了冷酷而有节奏的搅动。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破碎边缘、令人耳膜作痛的呼啸。
我没有低头去看那断裂的项链,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指尖冰冷僵硬得不像自己的。我摸索到颈后项链的搭扣,金属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轻轻一按。链子松开了。没有链条束缚的半截羽毛残片,
那曾经是我母亲遗物的旧件、我自己融了重铸的心血,在礼服的黑色布料上滑动了一下,
终于彻底坠落到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我摊开掌心,
将那断裂的、带着他体温的半截残羽放进程砚白依然伸在半空、带着残暴余威的手里。
“十年前,”我看到他冰冷暴戾的眼神里,极细微地掠过一丝茫然,
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鸷覆盖。“那时的退烧针,一支三百五十块,”我继续说,
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刀片,薄而冷,
精准地刮过那些被遗忘的时光:“你发着烧不肯卖它,抱着那枚破吊坠,
嘶吼着不许任何人动。”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有一瞬极其细微的凝滞,
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半秒。“是我,
”我看着他眼中那片冰层下裂开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缝隙,轻轻牵动了一下嘴角。
这大概是我能给他的最后一个笑容,
混杂着苦涩、疲倦和一丝彻底的、冰冷的尘埃落定:“是我把它卖了,
换回了那三支救命的药针。”他的瞳孔,猝不及防地、狠狠地紧缩了一下!
如同被最锐利的寒冰瞬间刺穿!那片冰封、坚硬、写满滔天恨意与毁灭欲的堡垒表面,
“咔嚓”一声,终于清晰地、无可挽回地炸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茫然、混乱、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黑色的潮水,
第一次汹涌地试图冲破他脸上那层冻绝的面具,将那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冷酷,
撕开了一条口子。“你……”他张了张口,只吐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喉结剧烈地滑动着,
那扯断项链的手,指骨因过分用力而显出可怕的青白色,却似乎在细微地颤抖。
但我不会再停留了。转过身,背对着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身后那道彻底碎裂的目光。
高跟鞋踩在厚软的、吸走了一切声音的地毯上,一步,两步,
三步……穿过窃窃私语的“人墙”,走向出口。每一步,
都落下身后那座用无数误会、伤害和漫长十年熬煮出来的、名叫程砚白的城池。
厚重的雕花大门无声打开,猛烈的湿意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和凛冽的寒意瞬间扑面袭来。外面,
是漫天泼洒的暴雨。浓稠的墨色苍穹被撕扯开无数道银亮的裂口,
惊雷滚动着碾过城市的屋顶,狂风卷着急雨抽打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街道被彻底淹没在无边的水声里。我没有一丝犹豫。径直踏入了那片狂暴的雨幕中。
冰冷的雨水像密集的鞭子,瞬间抽透薄薄的礼服,冰冷地黏在身上,
沉重地贴着肋骨下那块灼痛的疤痕。湿透的布料如同冰水浸透的海绵,紧贴肌肤,
带来窒息般的沉重感。寒意如同尖锐的针,瞬间刺透了骨髓,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
就在这时,身后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内,骤然爆发出一种野兽濒死般的、凄厉到扭曲的嘶吼!
“林晚——!!!”那声音被暴风雨瞬间撕扯得支离破碎,但其中的痛苦、惊悸和绝望,
却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穿透厚重的雨幕,狠狠扎在我的脊背上。我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人群的惊呼。一道沉重、踉跄的身影似乎从门内强行冲出,
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雨里追赶。保安和助理七手八脚地去拦他。“傅总!
傅总您不能……”“滚开!别拦着我!林晚——”那声音几乎变了调,嘶哑得如同泣血。
每一次呼喊都被暴雨狠狠抽打回去。我终于走到了街道边缘。
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如同一尾沉默的鱼,安静而精准地停在溅满水花的雨幕里。
后座的车窗无声降下半截,露出里面一张年轻而冷峻、轮廓依稀熟悉的侧脸轮廓。
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车窗外那片泼天而下的雨幕,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细长香烟。
是赵家的车。车门为我敞开。我没有再看身后那片喧嚣混乱一眼,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
温暖干燥的空气,混合着皮革和昂贵的雪茄余韵,瞬间包裹住湿透的身体。
车门在身后沉重而冷漠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仍在挣扎咆哮的世界。也彻底隔绝了过去。
引擎发动,车辆平稳地汇入雨夜的洪流。
窗外的霓虹在模糊的水幕中晕开成一片片混乱的光斑,像被打散的调色盘。我疲惫地阖上眼,
放任身体陷入真皮座椅的包裹中。脸颊上有滚烫的东西迅速滑落,
在冰冷湿透的皮肤上刻下蜿蜒的轨迹。滚烫的。不是因为雨水。但,
那也不是我最后的一滴眼泪。一滴就够了。足够和这段感情说再见。
窗外的城市在雨水中模糊、倒退,最后凝成一片无法辨识的巨大混沌黑暗。五年的光阴,
足以将北城那片承载了太多喧嚣与心事的土壤冲刷得面目全非。对于我,
它更像一个遥远而泛黄的旧梦。只有夜深人静时,
偶尔掠过心头关于戒指的冰冷触感、或者空气中飘来某种特定古龙水的前调时,
那个冰封的影像才会短暂复苏,又迅速沉入更深的寂静。
肋骨下那道久远的伤疤早已平复为一道浅淡的印记,只剩下阴雨天里一丝可有可无的提醒。
如今,新的生命带着温暖的力量在那个位置下安静地沉睡。
偌大的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亚麻籽油温润而干燥的气息。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
在刚完成的、色调宁静的大幅花卉油画上流淌。画中一株姿态舒展的向日葵,
用热烈饱满的暖橙色笔触,诉说着无声却蓬勃的生命力。阳光的温度落在脸颊上,暖融融的。
助理Lucy敲门进来,脚步声轻而急促,带着一丝难掩的震动。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汇报画展筹备情况或是递上新签的合同副本,
而是将一份还带着新鲜油墨味的报纸,轻轻放在我手边的调色桌上。头版头条,
是硕大而冰冷的黑体字:【傅氏帝国崩塌!
总裁傅砚白因精神抑郁引发严重心衰紧急入院】配图是一张仓促抓拍的高清照片。角度很低,
从混乱簇拥着担架的医护人员腿缝间捕捉到担架上那张面孔。只一眼。
五年岁月流淌过的那些情绪——淡漠、隔绝、甚至刻意遗忘的疲惫——像被打碎的冰壳。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猝不及防的窒息感让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凉的调色桌边缘,
稳住一瞬间的眩晕。照片上的傅砚白,苍白得像一张脆弱的薄纸,
在蓝色的担架床单和闪烁的急救设备灯光映衬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曾经锐利如鹰隼的双眼深陷在青黑的阴影里,紧紧闭着,
眼角眉梢爬满了陌生的、深刻的沟壑,那是被什么巨大的、无形的痛苦长久碾磨留下的痕迹。
下颌轮廓依旧分明,却脆弱得如同即将碎裂的石膏像。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微微张着,
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着什么。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担架边缘,指节是病态的白,
瘦得能看见骨骼清晰的形状。腕上缠着心电监护的导联线,像冰冷的枷锁。
那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在顶峰睥睨众生、在误会中以绝对姿态对我施以毁灭打击的程砚白了。
像一座被风雨彻底侵蚀的神像,只剩下一堆带着名字的、即将崩塌的冰冷碎石。
一丝微不可察的涩意掠过舌尖。“消息属实?”我的声音听起来出奇地平静,
似乎那短暂的眩晕和心悸都只是阳光带来的错觉。Lucy点了点头,
语气带着职业性的简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唏嘘:“刚刚核实。
华西医院心外科VIP特护病房。有记者拍到,他手里似乎……一直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目前具体情况不明,对外**。”我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照片,
落在他那只垂下的、冰冷苍白的手上,试图找到那个“攥着的东西”的线索。“知道了。
”我淡淡地移开视线,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手机恰在此时震动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带着某种不容回避的意味。是新闻风口浪尖上的记者。
指尖划过屏幕,接通。还没放到耳边,对方急切而职业化的声音已经穿透听筒:“林晚女士,
打扰您了!我们是‘环宇财经’记者,您得知傅砚白先生目前的情况了吗?
作为他曾经的……故人,您是否有任何探视的计划……”记者的话语如同急于破土的芽,
带着**裸的探究。我没有立即回答,
目光落在窗外远处一片被阳光涂抹得金光闪闪的建筑群上——它们曾属于那个显赫的名字。
“抱歉”我的声音穿过电波,比窗外的阳光更平和,
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的关切:“我相信病人在静养期,
最不需要的就是多余的打扰。祝他……早日康复。”这平静无波的回应像一盆冷水,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顿,似乎没料到会是如此彻底的切割。话筒里安静了几秒,
背景里隐约有记者不甘的低语,大概是正在录音的环境杂音。在我准备结束通话的那一瞬间,
一道极其苍老、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疲惫和巨大悲伤的颤音,猝不及防地插了进来。
“林**……”只三个字,就像一根陈旧的琴弦被猛地拨响,震得空气微微发颤。
是傅家的老管家,如果说我对A市还有眷恋,那就是如同父亲的老管家,
他在傅砚白每次刁难我的时候,会出面维护我,他一直像一个长辈一样。
可现在的他声音抖得厉害,仿佛承载了千钧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像在绝望中艰难跋涉。
那份深入骨髓的哀恸,如此熟悉,一瞬间把我拽回了那个冰冷的雨夜。
“林**……”他重复了一遍,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浑浊的气息通过话筒传过来,
……跪在……跪了一地您被撕碎的设计稿上……”电话那头猛地传来几下剧烈压抑的咳嗽声,
老管家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了喉咙,喘得撕心裂肺,然后才终于挤出后半句,
如同溺毙前最后的呼救,
链碎片……天亮时……十根手指……都……都是……血……”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沫般的痛楚,
沉重地砸下。嗡——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窗外那金灿灿的阳光,
画架上那热烈饱满的向日葵暖橙色块,空气中松节油的气息……所有的一切感官,
都在这一瞬间彻底褪色、凝固。只剩下话筒里那悲怆绝望的喘息声,和老管家最后那句,
如同锋利冰凌狠狠凿穿心脏的话语!
项链碎片……拼了一夜……手指都是……血……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沿着脊椎急速攀升,让**在阳光下的手臂皮肤瞬间爬满了寒意。我猛地握紧了手机,
指骨用力到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软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口的位置,
那块沉寂了整整五年的冰冷伤疤底下,那根仿佛锈蚀凝固了的尖针,
猝不及防地、极其剧烈地搅动了起来!尖锐的、蚀骨般的痛苦穿透胸腔!
我以为时隔这么长十年,
故意屏蔽了关于他的一切;以为听到傅砚白的消息不会再有触动;但心还是乱颤。
“咳……”一声压抑不住的呛咳冲破了喉咙,我飞快地用手背捂住嘴,
肩膀不受控制地微颤起来。胃部深处翻江倒海,酸涩的腥气瞬间充斥口腔。“Lucy,
药……”我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但那份痛楚带来的生理性颤抖却无法掩饰。
助理立刻将水和一小片白色的药片递到我唇边。冰凉的水滑过灼烧的喉咙,压下了那阵翻涌。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话筒上,那里面已只剩下沉闷而空洞的忙音。
老管家的话断了,电话那头只剩下记者们嘈杂纷乱的一片空白忙音。
如同一个被骤然撕裂的、黑暗的入口。窗外,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得近乎奢侈。
它慷慨地铺洒在画布上那株姿态挺拔、色泽饱满的向日葵上,
金灿灿的花瓣边缘甚至晕染着炫目的光斑,整幅画弥漫着一种蓬勃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
身体内部,那根锈蚀了漫长岁月的针,仿佛被那猝不及防的、血淋淋的旧事瞬间猛烈激活。
它并非刺向小腹的旧疤,而是更深、更致命的地方——就在心口。那是大学时期,
傅砚白被仇家追杀,自己挡的暗器。那时候说的天长地久,永远不会辜负,
最终成为一纸空谈。我不会怀疑当时的傅砚白真的喜欢我,爱我,可爱瞬息万变。
那被层层岁月风沙封冻的心脏内核,被它精准地、不容抗拒地翻搅开来!
冰冷、黏腻、带着腥味的剧痛,如同黑色的墨汁洇开,
在每一寸鲜活跳动的血肉间疯狂渗透、蔓延!指尖在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抠进掌心。
指甲刺进皮肉的疼痛,微乎其微。阳光,依旧暖得炫目。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赵叙川推门进来时,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来自电话听筒的电流悲鸣,
混合着松节油干燥的气息。他步履沉稳,
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橡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身形挺拔如同修竹,
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掌控力在宽敞的画室里自成气场。他并未立刻开口,
目光锐利地扫过窗边那画架上热烈流淌的向日葵,最终落在我身上。我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
逆光的身影在阳光中显得有些单薄,手指仍无意识地扣在平坦的桌沿,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晚晚,”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不容拒绝的穿透力,打破了沉默:“考虑好了吗?”他问的,
是三天前那份价值惊人、足以撼动整个设计界格局的提案——他说娶我,
并代表赵氏旗下最顶级的奢侈品牌集团,邀请我担任全球首席设计官,
近乎拥有无上的话语权。并且,在提出这份合作的同时,
他并未掩饰更深层的意图——一个以“林晚”命名的时代,一个足以并肩的商业与设计王朝,
而缔造这王朝的王座上,他说我是唯一的女主人。暖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
照亮空气里漂浮的细微尘埃。我缓缓转过身,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蕴藏力量与期待的眸。
“谢谢”我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如同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定理:“叙川,
赵家的资源确实是最好的船桨。”我的目光移向那幅笔触饱满的向日葵,
它昂扬的姿态烙印着母亲最后的教导。母亲的音容再次清晰,
她枯瘦的手指攥着画笔躺在医院的纯白床单上,
上…每一个想拿起笔的人…都能看到你的名字…”生命最后的力气随着她眼底的光黯淡下去,
像一捧燃尽的烟火。这遗愿融入了我的骨血,沉甸甸的,
支撑我走过被程砚白一次次撕碎的绝境。“但我不是为了缔造什么帝国。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画布粗糙的表面,
向日葵饱满的花盘传递着一种温热的、生命的悸动:“我的船,
只想驶向母亲希望我去的海域——让林晚的名字只代表设计本身,而不是任何权谋下的附庸。
仅此而已。”空气凝滞了片刻。窗外枝头的鸟儿啁啾声分外清脆。赵叙川静静地凝视着我,
那张俊美沉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拒绝的愠怒,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湖心投石泛起的涟漪般的复杂情绪——是惋惜,
也有一丝了然。他太精于洞察人心,早已看透支撑我的并非世俗权欲。“明白了。
”他勾了下唇角,那笑容沉静,带着属于上位者的豁达与风度:“那么,只谈合作。
”他迈步走近,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重量,“赵氏需要你的才华点亮未来五年的核心系列,
林晚工作室需要一个能让你纯粹发光、不受任何俗务纠缠的顶级平台。互惠互利。签吗?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退让与尊重。也是此刻的我,最好的选择。我没有理由拒绝。“签。
”我伸出手。他的手掌干燥温热,力度恰好的回握短暂而有力。
那份由林晚工作室和赵氏集团联合发布的、价值百亿、震动行业的战略合作协议,
就在这幅生机勃勃的向日葵旁,尘埃落定。短暂的商业默契达成,空气松弛了几分。
赵叙川并未松手,反而收紧了握力,目光如同探针,沉静地落在我的脸上,
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至于他”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在松节油芬芳里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傅砚白。顶尖医疗团队介入的话,
他那条命……或许还有点机会。毕竟心脏的问题拖到现在,机会渺茫,但未必为零。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审视:“救?还是不救?只需要你一句话。
”窗外的阳光骤然有些刺眼。傅砚白躺在担架上脆弱如同薄纸的影像,
老管家撕裂般的悲音……不受控制地在脑中飞快闪现,瞬间搅动起心海深处的冰层与淤泥。
那根藏在旧日伤口深处的锈蚀尖针,似乎不甘地蠢动了一下,扎得心尖猛然一抽,
细微的痛感尖锐而清晰。我的指甲再次深陷掌心,用尽力气维持住声音的平稳无波,
不留一丝回旋的余地:“赵总说笑了。”唇角甚至努力牵动起一个近乎刻意的弧度,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冷漠决绝的语气像是覆满厚厚冰层的河。
赵叙川那双锐利的眼睛眯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在我强装镇定的脸上停留了比寻常更久的两秒。
随后,他缓缓地,笃定地开口:“好。”一个字,落地成冰。他没有再追问,转身离开,
画室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阳光依旧明媚,可我清楚地知道,他明白了。
那一丝自己都无法直视、无法承认的挣扎,像被阳光灼出的小小气孔,
**裸地暴露在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底下。时间如同一条沉默而坚定的河,冲刷带走浮沫,
也沉淀下厚重的沙金。五年,足以让一个璀璨的名字刻入史册。
“林晚风格”——这个词已不再是一个设计师的代号,而是设计界一种现象级的审美风潮。
那是母亲遗愿里“林晚”二字该有的重量——纯粹、坚韧,
带着从绝境里开出的、永不凋谢的生命力。维也纳,金色大厅辉煌的穹顶之下。
如潮的掌声如同奔涌的海啸,长久不息,似要掀翻这座百年的艺术圣殿。巨大的穹顶壁画下,
聚光灯化作有形的光束,倾泻在舞台中央唯一的焦点上。我一身简洁至极的月白色丝缎长裙,
站在金色话筒前,臂弯里轻轻拥着一束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白色马蹄莲和淡青色绿枝。
沉甸甸的水晶奖杯——“全球终身设计成就奖”——它的重量不仅来自顶级工匠的水晶切割,
更承载着设计版图上几无前人的至高荣誉。台下目光灼灼,媒体镜头密集闪烁。然而,
在这汇聚了全球顶尖目光的巅峰时刻,最清晰的不是奖杯的冰凉触感,
也不是头顶炫目的灯光,而是怀中绿枝散发的青涩气息——清新、锐利,像一把刚破土的剑,
带着刺穿陈腐、割裂过往的力量。“感谢这束绿意”我举了举怀中的枝条,声音通过麦克风,
清晰而沉稳地传遍每一个角落:“也感谢我生命中那些无法战胜的严寒。它们,”我顿了顿,
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无数期待或探究的眼睛:“都成为了今日勋章上不可或缺的纹理。
这枚勋章,属于所有在黑暗里也执着寻找线条与色彩的人。”没有刻意的谦逊,
也没有狂妄的宣告,只有一种勘破云层后的淡然与力量。掌声更加沸腾。镁光灯追随着脚步,
拥簇着走向后台。
小说《半截月光》 半截月光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