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赵清也起了个早,要上山去寒山寺。
赵家如今长居长安城,这次也是因着休沐,才与父母回了趟老家扬州。
而她去寒山寺,不是为别的。
就为了与自己那未婚郎君碰上一面。
国公府家的世子沈御,当今京城人人垂涎的富贵公子哥。
人中龙凤,高大俊俏,是她的未来郎君。
还是圣上赐婚。
这福气,谁都羡慕不来。
也只有她,赵清,才有这福分和资格,嫁与沈御为妻。
不过,赐婚这么多年,赵清还未与沈御正式碰上面。
只遥遥见过,赵清见过沈御领队打马球,那叫一个如履平地。
这些年来,沈御要么征战在外,要么领旨出京办事,鲜少在京城贵圈中混迹。
也正因如此,赵清更满意这门婚事。
这可是当年,她父母救驾有功得来的,与国公府家的姻缘。
原先赵清还听闻,沈御因着常年征战在外,不欲成家。
还与圣上请旨,说沈家好儿郎不少,不想耽误赵家姑娘,恳请圣人将赵家姑娘重新婚配,在沈家郎中再找一位。
这话传到赵清父母耳朵里,一万个不愿意。
说是这是十几年前的圣旨,变了卦,传出去不好,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不过是不想没了沈御这么好的郎君。
赵清以为他心有所属,才会提出换婚事这种话。
不过不要紧,等她与他见上面,一来二去,培养感情,沈御定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赵清这次回扬州,听闻那沈御也正好南下。
扬州不是沈御的老家。
大约是为着公务,赵清也不知是为的什么。
但却知道,今日,沈御也会去寒山寺。
所以一早,便起来装扮。
选了一件最显鲜嫩的黄色袄裙,本就如花似玉的年纪,衬得更加鲜嫩。
丫鬟彩月端着茶水进来,要递给赵清,一个没拿稳,手一抖,茶杯倒下,倒了赵清一只脚。
“啊!”
赵清尖叫一声,下意识就往彩月踹过去。
这个时候,彩月已经下意识跪在地上了。
“死丫头,没长眼睛啊!拿个茶杯都拿不稳!”赵清一边骂着,一边抬起自己的脚,嘴里吸气。
彩月被踹得坐在地上,还赶紧起来,伺候主子擦脚,抹东西。
彩月是赵清的贴身奴婢。
跟了她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主子的打骂。
她们做奴婢的,位同牲畜,被打骂是常态。
只要主子发一发火,就没事了。
在赵清的一众仆婢里,彩月觉得自己还算是受宽待的。
“奴婢该死!彩月该死!姑娘没事吧?”
赵清动了动脚,脚背有点发红,瞪了彩月一眼。
“罢了,罢了,我今日心情好。”
又摸摸自己肩上的斗篷,“幸好斗篷没淋到,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斗篷,是去年进宫时,宫中皇后娘娘赏赐的。
这红色,红的刚刚好,镶着一圈白狐毛,将人裹在里头,显得娇娇动人。
今日,她就要穿着这件,去与沈家郎君偶遇。
她知道沈御不喜排场铺张,今日还特意不带家丁婆子,让马夫在山下等着。
也不让专人开路,只和彩月一块步行上山。
谁知,也不知是那线人的消息有误还是怎么的。
赵清在寒山寺等了一天,也没见着沈御的身影。
眼见的午后已过,赵清见不到人,只能咬着牙,准备下山。
心道回去要掌那小厮的嘴,也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让她在这寒山寺,等了这么久。
……
赵清扶着彩月的手下山,这个时辰,路上人已经少了许多。
因着今日是花灯节,城内有不少活动。
来祈福的,许多早上来,早上走。
也有午后吃了斋饭就走的。
鲜少有到得这个时辰。
赵清乐得自在,不然还得让家丁开路,她不喜欢与一群凡夫俗子同处。
刚走到半山腰,便听得身旁一阵喧闹。
眨眼的功夫,已经被一群蒙着面的粗人包围。
赵清登时瞪圆了眼睛。
“拿下!”
其中一人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个人要来将她们抓住。
“有贼人!有贼人!”
“救命!救……”
后面的字说到一半,不远处的顾含烟,已经听不见了。
到底还是又来了。
顾含烟眼中带冷,再来一世,李诗诗姐妹俩,也不打算放过她。
不过,她还真怕这一世,李诗诗不搞这一出。
那样的话,她怎么设计赵清,让她们狗咬狗。
这一世到现在,顾含烟还没有在明面上跟赵家人打过交道。
赵家人,和佟妈妈,也不知自己已经知晓真相。
所以,这回的事情,怎么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来。
便是包青天在世,这事也怨不得她头上。
一切,瞧着,只会是巧合。
顾含烟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墨绿色斗篷。
这是那件红色斗篷的内里一面,一面是红的,一面是绿色。
她特意穿红色斗篷,在李诗诗面前露面。
上一世,来寒山寺,她自己穿的黄色披风,她记得,赵清穿的是红色。
今日,故意和她穿一样的颜色。
李诗诗会让人告知贼人,她穿的是红色斗篷。
在中路下山,也是前两日提前透露的。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中路坡缓回转,适合她们这种妇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眼下听不见声音,显然,赵清已经被贼人捂了口鼻掳走。
那种绝望、无助、窒息,尽管过了一世,却好似还历历在目。
虽说上一世,凌晨时分,顾含烟就被找到了。
但在这短短几个时辰的过程中,黑暗、惊慌、不安、恐惧,被人言语侵犯的亵渎……那种恶心感,几乎掩盖了她一辈子。
正好,也叫赵清这个尊贵的大**体会体会。
可惜,仅仅是被劫。
比起那些年,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痛不欲生,还差远了。
上一世,顾含烟是真以为自己就是贱命。
把不同身份,看成天生的不同。
犯了错,她恨不得自我了断,让主子看看自己的忠心。
而那时的主子赵清,一边轻贱自己。
一边告诉顾含烟。
她作为主子,待顾含烟,已经够好。
她顾含烟,应该感激涕零,感激有这样的主子给她口饭吃,护她一条命。
却不知,自己一世的命运,都是这些尊者的玩具。
顾含烟深吸一口气,她心里没觉得多得意,只有平静。
毕竟,父母永远也回不来。
但戏还得演完。
她拉着琥珀,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嘴里焦急道,“前面有劫匪!前面有劫匪!”
路上没什么人,零零散散的,但顾含烟这几声,是来给自己排除嫌疑。
没有姑娘,碰到劫匪,会冷静如水。
顾含烟一边跑着,一边往回看。
见赵清主仆被那粗人汉子绑走了,也没有停下脚步。
而是拔腿就走。
就在这时候,顾含烟转身,看到了拐角处,迎面走来的玄衣男子。
竟然是沈御。
她想也不想,瞥见脚下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
一个“没注意”,脚下被绊,不动声色的,直直往沈御的方向扑了过去。